两人吃完早餐，李世真自觉地收拾碗筷，从厨房出来瞧见徐伊景坐在沙发上等自己，不禁低头偷笑，想到以后漫长的日子里都能与眼前这个人度过，心中不免涌起一阵雀跃。

以至于随后一起前往S画廊，车锁一响，李世真就抢先一步拉开主驾的车门，坐了进去，徐伊景见她这副干劲十足的模样莫名想笑，也没说什么，嘴角含笑，倒是由着她去，自己直接上了副驾驶。

李世真心情愉快，就止不住话匣子，话痨似的说个不停，结果遭到了徐氏警告——安静点，认真开车。

徐伊景声音哑了，本就不爱说话的她更加不想说话了。

李世真安静了下来，只能在转弯时听见转向灯的声音格外清晰，不过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充盈在整个车内，几乎是车子一停，徐伊景就嗒嗒嗒踩着高跟鞋钻进办公室去了，一丁点让李世真讲话的机会都没给。

代表在躲自己？这个疑问刚升起在李世真心头，又被打消了，代表为什么要躲自己，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

她虽然很想找个由头上去，还是放弃了，以代表的性格，应该不希望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扰，自己还是安分点，没想到刚坐下来十分钟就有不速之客造访。

来的两个人亮明了来自检察厅的身份：“国道交通局的金镇哲局长，上个月因受贿被拘捕了，这次还查获了他和S画廊走私货品的交易明细，我们需要对徐伊景代表进行询问调查。”

赵理事脑子里飞快想着能找哪位交好的政客处理此事，卓皱着眉头，像是在忍住下一秒就要出手赶人的冲动。

“我说，之前来一番乱搜就算了，现在还想对我们代表呼来唤去吗？”金作家哼了一声，语气不满的抗议，都说民不与官斗，但是三番五次的上门，谁会没点脾气。

尤其是画廊的大家心里清楚，在代表的授意下事情做的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就更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陪他们玩。

上次的确是假借检查资金的名义来搜查了个底朝天，李世真知道那次，那是城北洞不相信朴建宇能顺利拿回硬盘，所以想通过那种强制性方式搜出装有暗号密码账户的硬盘，结果无功而返。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城北洞整出来的幺蛾子，李世真抿了抿唇，代表可千万不要有事。

“不用这么大声。”徐伊景的声音一响起就稳住了每个人的心，解除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冲动行事只会正中敌人下怀。

她从容不迫地提着包走下来，路过那两个检察厅人员时眼神飘着不屑一顾，接着没做任何停留，转头向大家伙儿开始布置，“我料到他们今天可能会来，大家要做的事务，我已经发邮件了，各自确认吧。”

“代表，据说是贿赂官员的嫌疑。”李世真倏地穿过人群，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徐伊景的手臂，眼中尽是担忧，“你......”，未尽之语充满担忧。

她此时的担心令她顾不上其他，只想牢牢地抓住徐伊景。

“世真。”徐伊景见她这么紧张，嘴角轻轻扯起一抹笑安慰，末了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如果是你，会把自己的性命献给无用之人吗？”

“？”什么意思？李世真一下没接上话，愣住了。

“我的钱，即使是一块钱都不会那样用。”徐伊景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哑然一笑，“当然，除了那一次。”

那一次，徐伊景贴着她的耳朵告诉她，钱是世界上最强力的橡皮擦，在她身处黑暗的审讯室，在她无比绝望的时候，是徐伊景将光和希望带给她。

但是现在换做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带走，她无力做出什么，她既没有扭转乾坤的人脉也没有能使鬼推磨的金钱，反而还需要被徐伊景安慰不要担心，李世真感觉自己就像卷入漩涡的一叶扁舟，无法摆脱的无力感，她恨自己没用。

她盯着徐伊景被带走的背影，从视线范围逐渐消失，她的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赵理事没用多久就争取到了会面，他原本是想自己去，但禁不住李世真的再三恳求，只好也带了她进去。

“梁律师正在和负责该案的检察官见面，没有物证，只有嫌疑，调查不会拖很久。”赵理事简洁的说道，他在来之前详细的询问了法务组的律师，这个无中生有的调查不会超过48小时。

徐伊景轻轻点头，利用手里可以支配的权力随意给对手造成麻烦，这惯用的手法一目了然。

从暗号硬盘那场交锋之后，她就在好奇城北洞接下来会出什么牌，但是这种连证据都没有的调查，是不可能编造出有罪的结果，这种耽误时间恶心人的方式……

徐伊景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说道：“和城北洞约个时间吧，他们应该在等我。”

“好的。”赵理事知道代表不打算给他们继续考虑的时间了。

李世真坐在赵理事身边，没插一句话，格外安静，她的眼神从进来便落在徐伊景身上，一刻也不肯抽离。

徐伊景知道李世真是等他们把正事说完，也知道她有话要说，便说：“理事，你先出去吧。”

赵理事出去后，李世真挪了过来，两人隔着桌子相望，这时才是与徐伊景真正的面对面坐着。

“抬起头来、挺起胸，我还打算说这段台词的，看来是不需要了。”李世真眨了眨眼，嘴角轻扬，似轻松的开着玩笑，“您比我想象中镇定的多，而我比您还不安。”

这句熟悉的台词，也勾起了徐伊景的回忆，她笑道：“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我慌乱。”

李世真看见她流露出来的自信，这份底气总是令听她说话的人充满安全感，李世真却并没有感到开心，而是带有点小抱怨，嘟囔道：“代表…您心里做好了哪种程度的准备？”这种程度现在没事，以后也会是没事的程度吗？

“世真呐。”徐伊景没有回答她，而是有些幽幽的说，“不到最后的结局，我也不知道。”

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其实回想所有，李世真不知道徐伊景一直以来所说的计划是什么，也从未问过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即便问过，也是她现在还不需要知道这种回答。

不管是最初发现徐伊景掺和武真集团权力更替的争斗，还是派她去接近朴建宇。

正是对徐伊景百分百的信任与依赖，所以她只听命令行事，她可以通通不管，徐伊景要什么，她都愿意帮助她。

但今天这个事件令她意识到，徐伊景嘴里的事业危险系数极高，这不单单只是金钱的战争，这是会将徐伊景也卷入进去的战争，这会让她失去她。

李世真知道徐伊景有一个目标——成为站在塔尖上的第一人来俯视世界。

李世真一直以为反正都是做生意，努力做就好了，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就像在黑暗丛林中厮杀的猛兽，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群起攻之，分食殆尽。

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她除了在这种时候内心充满了爆炸式的担心，她什么都做不到，她时常会想自己遇见代表太晚，以至于自己的成长速度远远不够让自己变强，强到可以保护代表。

李世真沉默了片刻，似问她又似自言自语：“您这样在斗争中受伤，万一最后倒下了怎么办？世界最巅峰的那个位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是为了寻找意义才爬上去的，想爬上去的欲望，它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徐伊景摇了摇头，她知道李世真在担忧什么，可是她也不能向李世真做出绝对安全的保证，毕竟那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未来。

“可是，代表。”李世真想到那个与徐伊景一起喝酒的晚上，其实徐伊景告诉过自己很多，她的过去，她的目标，以及代表对她自己的认知。

有一件事情，李世真必须反驳。

“您不是怪物。”她坚定的说道。

“您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您也会受伤。”李世真很心疼这样的徐伊景，即使受了伤，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性格，她这种来自骨子里的坚强。

“你现在是想改变我吗？”徐伊景眉头轻蹙，在前进的路上她不容置疑。

李世真看着这样的徐伊景，一直以来都目标明确的徐伊景，她突然想到，是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胆小了吗？是从发现代表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吧，从那个时候自己就开始筹划着和代表过安稳的小日子，一遇上危险就害怕失去她。

爱让人变得既勇敢又胆小。

徐伊景在心里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没想到我们要轮流接受调查和传讯，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徐伊景见她并没有给出想象中的笑容，补上一句：“开玩笑的。”

李世真配合的笑了一声，倒不是因为这个玩笑，“您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什么能给您的。”李世真紧接着摇了摇头，有些丧气的说道。

“什么？”

“我也想无担保无利息借些什么给您。”不论是勇气也好，自信也罢，想变强的心一直没变过，以前是为了自己，现在是为了你，李世真说着更沮丧了，“但我什么都没有。”

“你不需要有那些东西。”徐伊景轻轻挑眉，缓声说，“因为我都有。”

那么，你还在沮丧些什么？

“不要担心。”徐伊景再度说道。

李世真怎么会听不出她话语中安慰自己的成分，只是低声应道：“嗯。”

徐伊景不知道李世真此时的心境，就像年少的自己一样，是被现实重击后的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