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洛清清浅浅笑了两声，指节抵住上扬的唇角时睫毛还沾着笑出的水光。
但是随着233消失在眼中，只余他与陆溯影留在作训场后，赫洛的笑声低下去，收拢五指攥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喉结滚动间眼底碎金般的笑意也逐渐消散，仿佛方才还恣意张扬的少年模样只是一场突然出现的幻影。
他敛了神色，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操控台，全息投影瞬间收缩成一点蓝芒消失。
“是时候去履行你的劳务合同了。”他转向陆溯影，语气恢复一贯的冷肃，“今晚需要替组织里三位高级雌虫做精神力疏导。”
陆溯影擦汗的动作一顿：“今天？”
他的确承诺用“雄虫”身份提供精神力安抚服务，甚至就在昨天他还试图转正。
但问题在于，真正的精神力疏导需要结合雄虫信息素，而雌虫之间相互疏导则会因为信息素对冲导致精神网崩溃。
如今他刚刚停了伪装药剂，这副身体散发的……可是纯正的人类气息。
“233刚跑了，要做疏导我要肯定注射药剂。”陆溯影感到略微棘手，而且他还完全没试过怎么帮雌虫疏导。
等于一个从来没下过水的人要去挑战深海潜水。
“他们需要雄虫信息素，你暂时没有，甚至你还完全没试过。”赫洛抬眸看着赫洛，深蓝色的眼睛其实略微还能看出些笑意，“这可台糟糕了。”
“但我的精神域例外。”他指尖点上自己太阳穴，“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受信息素影响了，所以你现在可以直接试试进入我的精神域——直接精神力共鸣。”
陆溯影愣住：“那其他军雌……”
“他们不行。普通雌虫必须靠信息素缓冲，否则你的精神力会像刀片插进他们的精神网。”
他忽然逼近一步，蝴蝶兰气息裹着训练后的热意扑在陆溯影耳畔，“所以你就最好现在就开始想想怎么把那傻傻的系统哄好然后拿到药剂，至于现在——”
“你先陪我练练。”陆溯影截断他的话。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赫洛又笑了，“闭眼，把精神力聚成线状。”
赫洛的精神域比想象中更诡谲。
陆溯影的金色精神力甫一探入，便被漫天暴雪吞噬。
冰棱如倒悬利剑刺向入侵者，陆溯影本能要反击，却在听见赫洛声音后放松了些，“别对抗，顺着风走。”
强行压住战斗本能，他让精神力化作细丝缠上冰棱。
渐渐地，陆溯影“看”到了精神力的另一种形态——不再是攻击性的利刃，而是绵密的网，能渗入对方精神域的每一处裂隙。
赫洛的精神力也悄然缠绕上来，不同于训练时的压迫感，这次的气息温和如潮汐，带着某种引导的韵律。
赫洛的呼吸掠过他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当他的金芒触碰到赫洛放出的一团“乱结”时，本能地开始拆解。
那些纠缠的丝线裹着冰霜般的寒意，却在金芒抚过后逐渐舒展，露出内里纠缠成死结的陈旧脉络。
“我对吗……”陆溯影微微皱眉。
“嗯。”赫洛分心回答他的时候，呼吸乱了一瞬，又立刻稳住，“疏导的本质是‘共鸣’，把打结的脉络理开就行。”
金丝穿梭在银蓝调的乱麻中，陆溯影忽然发现，当他精神力擦过某条深层脉络时，对方散发出的蝴蝶兰气息陡然浓烈，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专心。”赫洛哑声警告，反手扣住他手腕。
一个半小时后，陆溯影累到感觉指尖都想抽抽，替赫洛疏导比打架累十倍。
“很好。”赫洛的嗓音罕见地透出一丝沙哑。
陆溯影睁眼时，正撞见对方垂眸的模样——长睫低掩，冷峻轮廓被光影柔化，连脖颈上的战斗旧疤都显出几分脆弱感。
陆溯影喉结动了动，突然觉得训练服的领口都突然有些紧。
是挺累的，但是看着银发雌虫难得松弛的肩线……
mad值了！mad简直值爆了！
“我觉得我可以做到，嗯，他们不是SSS的吧……”
陆溯影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但是再来三个赫洛还是有点太吃力了。
赫洛抱臂倚在门边看着他离开，长睫掩住眸中倏然出现的笑意：“记住，对他们要像对我一样……”
他顿了顿，“温柔点。”
陆溯影差点同手同脚撞上门框。
“今晚就用这种方式。”赫洛从门边退开一步，神色恢复淡漠，但是声音又软了软，“我会陪着你。”
*
陆溯影盯着宿舍顶部不断飞舞闪烁的蓝光，耳边是233循环播放的《系统伤心进行曲》。
——这破球甚至给自己编了段悲情BGM。
“我要整整做三次疏导，这点药剂会不会不够。”他戳了戳缩在墙角装蘑菇的蓝球，“至少需要十支药剂备用。”
233“唰”地炸出尖刺：“宿主昨天说要停药的时候有多潇洒，现在求药就有多卑微！除非——”
它突然弹出全息投影，密密麻麻的条款铺满整面墙，“第一，再多直播36小时；第二，给我玩的游戏兑换限量版‘星空幻影’皮肤；第三，在直播间公开朗读《系统の一千零一夜赞美诗》……”
陆溯影嘴角抽搐：“《赞美诗》是什么鬼？”
“我写的！”233骄傲地膨胀一圈，“第三章第六节：‘啊！伟大的233，您睿智的代码如星河般璀璨——’”
“成交……”陆溯影刚刚准备忍辱负重地答应这些堪称割地赔款一样的条件，然后赫洛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知何时倚在门边，银发还沾着训练场的尘屑，似笑非笑地看着233。
233的尖刺瞬间软成绒毛：“哈、哈哈？你怎么来了……”
至于系统还没说完的话就已经被硬生生吓得咽了回去……什么每用一次药剂，身体向雄虫转化的进度都会推进2%啊都这种忠告被抛之脑后。
赫洛走近了些，屈指弹了弹蓝球，蓝球“嘭”地变成粉红色，嗖地钻进陆溯影口袋狂抖：“成成成成成交！”
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陆溯影小弟膜拜膜拜赫洛首领大人。
*
深夜的治疗室充满血腥味的精神力残渣。另一个做辅助和监察的雄虫在开头就被绑过来，然后成功在最后一个结束后昏了过去。
第一位军雌的精神域是火山，第二位是雷暴，第三位是铺天盖地的血荆棘。陆溯影靠233的药剂模拟出雄虫信息素，将暴走的精神力安抚成温顺的河流。
而当最后一位雌虫红着眼眶抓住他衣角道谢了快十分钟，陆溯影的笑脸都快僵硬了后，赫洛终于横插进来隔开两人。
“收工。”他冷着脸拽走陆溯影，掌心温度透过布料都带着一股灼烧的感觉。
*
深夜，陆溯影仰面躺在床上，胸腔处还残留着一股因为疏导雌虫精神力后而导致酸胀感。
三位军雌崩溃的精神域比他想象中更狰狞，但赫洛始终站在他身侧，指尖若有若无地搭在他肩头。
那些雌虫在治疗后露出的恍惚微笑，经过记忆加工，最后都化为赫洛偶尔泄露的那一瞬柔和神色，像一根羽毛搔过陆溯影的心脏。
——“信息素的吸引力对我毫无意义。”
赫洛那天的话突然在脑中回响。
陆溯影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如果信息素无效，那他对他的特殊关注……究竟源于什么？
“吱。”床头传来细微响动，233滚到光脑边，用屁股对着他，虽然圆球并没有屁股，反正怎么看就是浑身上下写着“哄不好”。
若是往常，这小系统早该絮絮叨叨地分析“宿主你是不是心动了”，但现在它连骂街都懒得开口，显然气得不轻。
陆溯影伸手戳了戳蓝球：“真不理我？明天给你买新皮肤。”
233猛地炸成刺猬状，弹到书架顶端，投下一道愤怒的阴影。
说到这个233就气，陆溯影刚刚准备答应它，结果就因为赫洛突然出现，坏了他的好事！mad当初它第一次检测到虫母级精神力就应该小心的！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啊啊啊这就是自大妄为的后果！233怒而复盘！
陆溯影看233没声音，叹了口气，仰头盯着天花板。
黑暗中，赫洛捏住233时带笑的眉眼，精神力交融时冰霜消融的刹那，不受控地在眼前循环播放。
枕头下的光脑忽然震动，跳出赫洛的消息：【好好休息。】
简洁如往常，但陆溯影盯着那个句号，莫名觉得对方在笑。
就是……
明天不给他加训了吗？陆溯影感到一丝难过。
要是地球上的队友看到他们以前雷厉风行的队长现在因为少了次加训而郁郁不快的样子，怕是要惊掉大牙。
他斟酌词句斟酌了半天，最后也没问出为什么明天不给他加训的问题。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