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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光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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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幽暗的地牢里,四周是结实冰冷的石墙,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草和生满锈迹的铁链,还有许多不明生物的尸体。

牢房里蓄满了刺鼻的霉味、腐臭味还有血腥味,经年沉厚。

铁链如黑红色的藤蔓延伸攀附,将一个人牢牢地锁在墙面上,他的头发乱如杂草,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容貌。衣服上遍布脏污和血痕,早已看不出底色。

甚至这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萧从矜睁开眼,眼神逐渐由浑浊变得清明。

他异常冷静地扫视周围的一切,从容地握拳,又松开,铁链发出“刺啦——”的拖地声。

他对这个地方——囚禁了他数十年的地方,再熟悉不过。以至于他在梦境中,也能完全复刻这个毒瘤的每一处细节。

萧从矜很快就清醒过来,每次做这个梦,他都会很快清醒。

梦越深,他越清醒。

这段时日,如怎么都剜不去的毒瘤,对他日夜纠缠。

即便后来他登上帝位,也无法摆脱,只不过反复训练下,他的身心已经能做出机械的回应。

四月天,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尤其是凉夜的寒意,依旧能让人冷的直颤牙。

登帝之前,萧从矜曾四处随军征战,更在漠北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咆哮的风沙和侵骨的寒冷才叫人真如剜骨刮皮一样。

后来回到京城,这点徐徐春风对于被边陲锤炼出的体魄,就如挠痒痒一般。

而此刻,冰凉的风卷着寒冷的夜霜擦过窗柩,袭入室内,萧从矜身临其境地感受这来自许多年前的刺骨冷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重生了。

这幅躯体又恢复了单薄、病弱、不禁风。

他起身,披上大氅,倚立窗边。

月华如霜,夜色冰冷,萧从矜看着墨洗的天。

或许,那颗毒瘤马上就要被彻底拔除了。

一直到五更天,窗外树叶被风掀起,又缓缓归至原位。

深蓝的天空下,一个黑影逐渐被勾勒出来。

“殿下,属下前来复命。”

“薛蕴,已经死了。”

*

城郊,日出东方,光照渐强,空气中的雾气被融成露珠,挂在枝叶上,又落入草垛里。

自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浓重的叹息。

陈升早早地就来了,在林间穿梭了将近一个时辰,寻找一味药。家中无田无地,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母亲卧病在床,却抓不起药。

他也是听大夫说这林子里有那味药,就赶在出工之前过来寻一寻,结果半天也没找到。

陈升心事重重地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趔趄,他定睛一看,深深浅浅的草堆里居然躺着一个人!

偌大的林间,空旷阴森,面对莫名出现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是跑。

可撒腿跑了几步,脚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他重新回过身,目光落在那不省人事的男子身上,准确地说,是男子的锦衣华服上。

陈升屏住呼吸,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

*

“咳咳——”

喉咙间强烈的异物感让薛逸忍不住咳出声来。

他缓缓睁开眼,熹微的晨光笼罩在脸上,眼前模糊一片。

鼻尖萦绕着潮湿的草露味道,他一时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置身梦中。

明明前一刻,鬼将军的大军踏破京城,他被逼跳河,结果水流太快,他被巨浪狠狠拍进河里,四肢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临死前,他走马观花般回忆他这一生——

郦县遭到金戎偷袭而覆灭,父亲作为县令被昏君奸臣推出来背锅、含冤而死。他的人生自此一塌糊涂,被郦县死者亲属追杀、逼至贼窝,与杀人如麻的贼寇为伍,后来手刃奸臣,又成为奸臣,最后被奸臣的敌人逼死。

就像陷入了一个杀人与被杀的怪圈。

若能重来......

若能重来,他定然只做刀俎,不为鱼肉!

所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还记得濒死前的感觉,耳鼻喉间充斥剧烈的水压感和窒息感。

薛逸不确定地动了动身体,发现除了有一些僵直,其余貌似都正常。躯体的感觉正在归位,耳侧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一声短促而大声的尖叫。

随后,那声音彻底大叫起来:“你......你是人是鬼?”

好久都没听人在他面前这样叫嚷了,薛逸几乎是肌肉产生反应,大脑还来不及思考,修手已经往声音的来源伸过去,抓到一截温软的东西。

那声音戛然而止。

薛逸感受着手心的跳动,灵台逐渐清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围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他不记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然后是一张显然呼吸困难的脸,以及被自己握在手里的一截细软脖颈。

握住脖颈的手并没有任何要放松的意思,直到一个东西从那快厥过去的人怀里滑落,“哐当”落地。

薛逸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腰牌。

腰牌上用金丝镶上了几个字,笔画缭乱,并且还有些反光,让人看不真切。

他凑近了去瞧,终于看清腰牌上面印着的几个飞腾大字:“锦衣卫薛蕴”

几乎是目光与字印相接的瞬间,薛逸脑海中像炸火花一样“噼里啪啦”涌现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薛逸内心大骇,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手中的“羔羊”立马趁机挣脱出来。

“羔羊”狂吸了几口大气,果断跪下,口齿不清地直道歉:“大......大人,对不起,是......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求大人饶命啊......”

这“羔羊”正是陈升。

这转眼发生的事太多,陈升已经不知道哪一件更让他害怕了。明明自己刚刚探这人的鼻息,这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居然又活了过来,自己还差点交代在他手中,想想就后怕。

“对”陈升就跟想起什么似的,把手里的衣服、几两碎银以及一把刀尽数放到跟前,忙道:“还有这些,都还您,求您大人......大鬼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薛逸眼下无暇理会他,径直几步蹿到不远处由于地势凹陷形成的一泓清泉旁,蹲下身。

静置的泉面映出一张年轻清晰的面孔,却不是他的脸,分明是前世的大奸臣薛蕴的脸。

看到这张脸,薛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房间。

*

薛逸坐在座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段白烛,静静等待着对面之人转醒。

薛蕴甫一睁眼,竟发现自己被人捆缚,牢牢固定在座椅上,他狠狠挣扎无果,瞠目瞪向对面之人:“薛逸,你好大的胆子!”

“你终于醒了。”薛逸打开火折子,点燃白烛,在薛蕴惊恐的目光中将烛火扔向房间内的书桌,桌上的信件纸张一瞬被点燃。

“你,你做什么?”房间里明显被人浇了油,薛蕴不可思议地看着飞速蔓延的火势:“你疯了吗?!”

“你还记得郦县吗?”

薛蕴怔愣了一会儿,瞳孔骤然放大。

当初内有起义风波,外有金戎来犯,朝廷应对不暇,与金戎议和。金戎看上了郦县,朝廷又不想背负割地卖国的骂名,与金戎密谋,放金戎大军进入郦县。而这件事,正是他一手操办的。

“你知道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痛苦吗?”薛逸抬起薛蕴的脸,认真地说:“我很幸运,金戎放火烧县的时候,我不在,所以我不知道。”

“不过我听到过,凄厉的惨叫、痛苦的呜咽,绝望而又无力。”

“不!我是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渠阳侯,你杀了我,你逃不掉的!”

薛逸面无表情:“薛指挥使,薛侯爷,你怎么会死呢?”

他挑唇缓缓道:“我会告诉大家,这场大火中,死的是佥事薛逸,活下来的只能是薛指挥使。”

“只不过,薛指挥使不幸在大火了烧毁了面容,呛坏了嗓子,从此只能以面具示人。”

薛逸欣赏了一会儿薛蕴脸上五彩纷呈的痛苦,在火势蔓延到跟前时转身毫不犹豫地退出书房。

他在外面看着被大火吞噬殆尽的书房,从接近薛蕴那一刻起,他就刻意学习薛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为薛蕴出谋划策,做薛蕴的替身、为他挡下仇家,不断获取他的信任,就是为了取而代之的这一刻。

冰冷的面具一戴就是五年。

他想,或许直到他死那刻,所有人都以为葬身鱼腹的是大奸臣薛蕴。

没人知道,面具之下的人,是他薛逸。

*

树叶挲挲,晃落一滴露珠,滴入泉水之中,泉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将薛逸的神思拉回。

他居然真的重生成了......薛蕴,不是扮演,而是真的成为薛蕴,多么荒诞的安排。

“薛蕴”

薛逸薄唇轻吐,带着经年沉积的一声叹息,似有若无:“为何偏偏是你。”

泉中人沉思片刻,似是才注意到脖颈上的那道剑痕,轻轻抚上去。

薛逸沉下眉眼,羽睫微微一动。

从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来看,薛蕴是在大相国寺追踪前朝余党的踪迹,才误入圈套,被人暗杀,抛尸于野外。

可是前世,薛蕴非但没死,反而成为了一个大奸臣。

薛逸细细端详着这道剑痕,嘴角缓缓绽出一抹微笑:“真是个诡异的意外。”

不远处,寺庙中响起了午歇结束的钟声,那钟声沉闷厚重,声声回响,像某种古老神秘的咒语,萦绕在空寂的山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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