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少尊按着额,闭目间竟是愁多。
书冥可是从来,从来,没见过这般的少尊。
一时心中……竟是有点儿得意。
他想这下少尊大人总能知,不该再打搅久儿了不是?
“虹衣羽,刑部感召院使,奉天枢院杜离州命下。”
“虹衣羽?”
这三个字,像是少尊吃了什么不痛快的物什说出口的一般,他‘啧’了好大一声,听得书冥都好奇瞧去。
“少尊大人?可还要接着念下去……?”
少尊那眉峰又是一拧。
“念——”
“好。”书冥痛快应下,“虹衣羽,刑部感召院使……”
“啧……”
少尊抬了眼,盯着那似乎有些不识好歹的书冥。
“可是书冥……说错了什么?”
他佯装很是懊恼,又瞧了瞧那浮在叶上的字喃喃,“错了吗……虹衣羽,刑部……”
“够了——!”少尊后槽牙像是要咬碎一般,“这丑名字,谁人取的……”
书冥内心窃笑,面色倒是不敢,“虹衣羽?丑吗,少尊不喜?”
至此,少尊如何瞧不出书冥这是故意为之,于是抱了手臂,端正瞧他,瞧的豆芽菜眨眨眼避去,再不敢放肆。
“就……她来至安昭便是这名字行走。”豆芽菜不敢再戏弄。
“何时来,从何而来。”少尊摆弄桌边杯盏,月华正重,彻夜通明。
“一年前,感召院设擂,虹……”书冥扁扁嘴,“久儿夺冠,魁首入了感召院。”
“感召院,那是何地方,她,杀人又是为何。”少尊眼前浮现方才久儿模样,杀人于她,似乎平常。
“二十三年前,朝主更迭之下,刑部立以感召院司酷吏之刑,后演变至今,多视为刑部先遣。”
“所以她所屠之人,本该受惩。”少尊忽而松了神情。
“话虽如此……”书冥垂首,“少尊大人可知,久儿自来了这感召院,便多了那煞星的头衔。”
“何意?”
书冥抿抿嘴,开口晦涩,“久儿以屠杀者鲁莽果决秀与同僚,煞星一般……”
虹衣羽这名头,在刑部简直无人不知,谁人瞧见都要恭敬避让,可也无人交于她。
“倒是天枢院主吏杜离州颇为器重,久儿也便多听命于此人,他为久儿请功开府,关照多多。”
听罢少尊还算是满意地点点头,“她从何处来的安昭,可寻到?”
书冥摇摇头,“这还未,不过少尊既找到了人,那么来处便容易得多,少些时日,书冥自当来报。”
“嗯,你且去休息,明日,我自当去寻她一面。”
明日?
书冥面有忧心。
“少尊……怎么见?”
久儿改了名姓,俨然一副不识得少尊大人的模样,似乎失了幼时记忆。
“你且管这何多?睡你的觉去。”
“……是,少尊大人。”
书冥被嫌,认命出了门。
天色正好,只是心有微凉。
想想这客栈都还是自己寻的,少尊大人上来就要买人院子,大半夜的他哪里买去,何况便是如此留在安昭,总还要有身份不是。
唉……
一声长叹,豆芽菜满腹心思。
睡觉,他哪里又睡得着呦……
——————
“是他?”江丙看着府衙门外的人,不由打量起,昨夜他只当这人看热闹,然现在看来,他得把这人好好查上一番了。
“你识得?”
一个威仪声音自背后走来,江丙立时躬身撤步让开了路。
“杜大人。”江丙视线看去门外,“那个身着蓝色绸衫的人,昨夜曾出现在追捕犯人的现场,于虹领卫说了两句话。”
言罢他这眉头一拧,忽觉不对,“不,是虹领卫与他说了两句,那人倒是一言未发。”
“哦?”杜离州蓦然抬头,正巧与那人对视,只片刻,便见那视线旁落而去,正是虹衣羽。
“虹衣羽。”少尊仰头望去那个骑在马上的劲装女子,她的眉眼与阑赤无异,只神情全然不同。
她的目光更为凌厉,而周身,遍布杀伐之意。
她杀了人,而且,就在刚刚。
“阁下今日现身我感召院外,可有想好说辞?”虹衣羽跳下马,面有隐现笑容,似是瞧得了误入笼中的鸟一般。
“沈天。”少尊报上名讳,瞧着朝着自己走来的虹衣羽,心中忽而一动。
于是虹衣羽便得见了一个风姿翩然的男子,正与自己笑得……慈祥。
她不由一时看去沈天的表情都凝住,好半晌才回了神,眯起眼来打量着他。
“昨夜,你现身我感召院抓捕逃犯的现场,今次,你更是登我感召院的大门,沈天……?”
虹衣羽笑笑,“这名字倒是不算衬阁下你这身气度,不过,虹某人倒是期望,我感召院呈上的奏报,你沈天,定要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否则,这感召院,便只能是你最后的归处。
说罢,虹衣羽抚上了腰间的刀,二人擦肩,少尊目送她进了感召院的大门,对着那身着凶兽图纹的官家拜礼。
————
“虹领卫,饭菜凉了,怎的……不吃?”
江丙早早送来了那个叫沈天的商人身份,却不想倒是叫她这会儿都吃不下饭。
那奏报他也看了,就是干干净净,可她这神情怎么瞧着好似还不甚乐意一样。
“有事?”虹衣羽抬头,夜隼一样的眼盯去了江丙。
江丙咽了咽口水,彼时擂台上被揍的感觉又上了身。
“有事。”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有人……给你送来了……新的饭菜。”
而后只见他眉头一挑,登时眼疾手快的把自己送的那份收的干净,然后铺了一桌夸张的饭菜。
虹衣羽盯着那些菜色,就算是宫宴,她的桌上都未必有这些东西,于是那手中书册便是不轻不重的甩去了案上。
“谁送的。”
“沈富商。”
“谁?”虹衣羽拉长了声音质问。
“沈天!”江丙指了指她手边的奏报。
虹衣羽看去了那册上的名字,忽而道,“他还说了什么。”
“虹领卫怎知他还有话要说?”江丙八卦模样。
“说不说?”虹衣羽赖赖的瞥了他一眼,邪笑着。
“他说晚上约你折花间一叙。”江丙说完,挑了挑眉,眼中别有深意。
于是虹衣羽那书册便砸去他的脑袋,将人撵了出去。
只那人作乱的余音犹在——
“虹领卫,沈天是此次北境来的富商,还生的不比皇都名流差去,你莫要不珍惜啊——”
虹衣羽冷哼一声,视线落去那桌上花哨菜色,心中却将江丙的话听进了耳去。
“珍惜……”她的声音忽而暗哑的像是几日没了水喝,也没了表情,木讷的,世间傀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