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温度起伏伏,前几日还下雪,今日却出了大太阳,严华城内的积雪一夜之间几乎全化了。
孟祈安憋闷得厉害,想要出去走走。
于是他去找谢淮屿。
走到双清别院书房门口,他见里面有人,就在外面等。
等了见半刻不见有人出来,他探头探脑地张望,内里商议事务似乎没完没了,他便回他的院子了。
没见到谢淮屿,他心情不好,刚走进院子,一大滴雪水从树梢上落下来,正中他的脑门。
侍从赶紧上前,递上了手帕。
孟祈安不爽地擦着水,自言自语道:“为何我要出门,还得经过他的同意?”
侍从叫季青,从小跟着他伺候,人很机灵,说道:“殿下不是要经过大将军同意,而是尊重大将军。”
这话说得两方不得罪,孟祈安听着舒服,点头道:“你说得对,他是客,我得尊重他。”
他走了两步问季青:“昨晚他在哪儿睡的?”
季青:“双清别院。”
安王:“他一直住着双清别院?”
季青:“呃……倒也不是。”
孟祈安:“也是,双清别院就在隔壁,他跟我们夫妻俩住那么近,于理不合。”
“……”季青,“王爷,大将军他挺关心您的。”
孟祈安进屋,把大氅脱了:“嗯,我知道。”
季青接过,又说:“大将军对您比任何人都好。”
孟祈安:“他与我是挚友兄弟,自然要好。”
好家伙,真是一点不记得了。季青无话可说,问道:“王爷,您想去哪儿?”
孟祈安:“我跟淮屿列了单子,他说今日去采买,我也想跟去街上转转。这几天在府中憋得实在难受。”
季青:“那我让慧副将跟大将军说一声?”
孟祈安突然想起谢淮屿让慧云飞看管他的事,喊道:“季青,大氅!不用跟他说,我自己去不就得了,真是的。”
银狐裘围领暖和和的,衬得他俊美矜贵面如冠玉。他照照镜子,将兜帽戴上,遮住额上的细布。
美滋滋地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慧云飞抱拳道:“殿下。”
孟祈安:“慧副将,今日当值呀?怎么不在军营驻地,在我王府门口?等大将军呢?”
慧云飞生得人高马大,孟祈安身材颀长,在人群中已是鹤立鸡群,他比孟祈安还高出一个头,往孟祈安跟前一站立刻将他笼罩在阴影下。
孟祈安心道,我竟是从这虎将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我真出息了啊!说起来还没问过淮屿为何拼了命也要去寻他。
“殿下,属下并非在等大将军。”
“哦?难不成你在看大门?”
慧云飞:“正是。”
“……”还特么堵我呢?孟祈安:“多谢慧将军,安王府竟劳烦慧将军看门,这么说……我堂堂安亲王府没人了吗?!”
他一嗓子吼出来十个府兵。
虽说都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年,但跟慧云飞一比,简直就是十根豆芽菜。
十个府兵小跑过来。
“……”看着他们整齐划一地跑到慧云飞身后列队,孟祈安更心塞了。
慧云飞:“大将军有令,殿下不能离开王府。若是离开,须得大将军陪同。”
孟祈安回头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大门上横书匾额【安亲王府】。
没错啊。
他怒从心起,大声道:“本王是安王,这是安王府,本王连出入自己府邸的自由都没有了?荒唐至极!”
他们在门口吵闹,不少百姓远远驻足围观。
慧云飞:“请王爷理解。”
孟祈安:“本王今日这门还非出定了不可!”说着举步跨过门槛。
慧云飞一堵墙一样挡在他面前。
“慧云飞!你这是大不敬!”孟祈安推了他一下,对方纹丝不动。
慧云飞对他不敢高声,恳切道:“王爷,属下感恩您上次求情,但也请您体谅体谅。上回您偷了匹马跑掉,因此受了伤,大将军心疼坏了,您可是大将军的心头肉命根子,万不能再出差池。”
“你敢拦我!我就……”孟祈安,“你说什么?我是谢淮屿的什么?”
慧云飞捂嘴。
孟祈安回想了一下这两个形容,心头肉、命根子。心里狠狠一荡。
这一荡漾,心脏差点顺嗓子眼出去,要杀人的气势立马没了,反生出一丝羞赧。
不对!
“你你你这形容说的什么啊,属实过分了!我跟淮屿是兄弟,什么心头肉……那是形容挚友兄弟吗?慧将军,不能只习武,也得多读书。”
慧云飞:“……”
“殿下!殿下!”
孟祈安正欲绕过他继续走,就瞧见太医院院使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过来。
院使是带着皇兄的旨意来的,回头还要回皇宫给皇兄复命,他不能不理会,只得先回去让院使复诊。
“殿下用的是最好的金疮药,额头不会留疤,放心。”院使给他换了药,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腕子还得养上三个月。”
谢淮屿:“失忆之症如何?”
孟祈安偷眼瞧他,这人一听说院使来了,军务不理了,撂下一众军将就来找他,当真是关心他。
不过心头肉命根子还是太过了。
“摸着脉象平和有力,应是有好转的……”院使问道,“安王殿下可有想起什么?”
孟祈安如实回答:“没有。”
“奇怪……”院使拈须沉吟道,“那老夫再换几味药试试。”
他提笔写方子,孟祈安问:“本王能出去转转吗?”
院使笑道:“今日天气晴好,雪也化了,自然是可以出门的,只是切忌劳累注意保暖。”
孟祈安:“好好好,今日本王要上街!”说完余光看了眼谢淮屿。
谢淮屿来的路上听慧云飞说了门口的事,轻叹道:“我陪你去。”
两人没带侍卫,季青跟着,就上了街。
严华城最繁华的安通大街离王府只两条街的距离。
今日是消寒节,按照大承习俗,百姓们会在这天祈求春天早早到来,街上都是商贩,热闹非凡。
孟祈安戴着兜帽手笼,哪个摊位都要凑过去看看,看什么都新奇。
“这是什么?”他拿起一串珠子,木头石头都有,十八颗样样不同。
季青:“是十八子,最近两年流行起来的,据说祥龙寺的十八子保平安最是灵验。”
“回头去求一串。”孟祈安兴奋道,“给我的王妃。”
谢淮屿:“……”我已经有了。
“这鸡倒是活灵活现。”孟祈安又挤到捏面人的摊位前,拿起一只黄色大公鸡。
季青:“话本《天若有情》中女主角的灵宠,灵宝凤凰。”
孟祈安默默放下了。
“这个呢?”他指指摊位上另一个眼歪嘴斜的,能看出是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黑棍儿,在其他众神兽中显得格外突出。
季青:“这捏的是大将军……”
孟祈安:“噗哈哈哈哈哈!”
谢淮屿:“……”
摊主小姑娘不乐意了:“公子笑什么?谁知道大将军长什么样啊?还不都是根据话本子想象捏的,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大将军,各个都一样有什么意思!”
谢淮屿拉着他想走。
孟祈安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问她:“不是,大将军还有话本子呢?”
小姑娘激动地如数家珍:“当然!市面上当属大将军的话本子最受欢迎!公子郎君们爱看《大将军百里奇袭罗傲营》、《重生之我在大将军麾下当副将》以及《玄铁神枪一出谁与争锋》。娘子小姐们最爱的则是《错嫁随军,我与大将军不得不说的故事》、《军帐变闺帏》……”
孟祈安笑得肚子疼:“哦豁,这么厉害呢!”
小姑娘仿佛找到了知己,眼睛发光道:“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滔天溺爱》之互宠系列,讲的是大将军和安王爷……”
谢淮屿啪地一声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面人我要了!包起来!”
小姑娘找不开这么大的银锭,听谢淮屿说不用找了,兴奋地跳起来高喊:“有钱买话本子喽!!”
谢淮屿提溜着孟祈安往前走。孟祈安揶揄道:“今日我高低得找几本你的话本子看看。哈哈哈哈!大将军你可是为我大承文化传播立下了汗马功劳!”
谢淮屿:“……”
其实王府原来有不少,谢淮屿去巡视之时,孟祈安独守空闺,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他和谢淮屿的话本子。大将军回来之后翻了翻,被里面不堪入目的内容气得直翻白眼,丢下一句“淫丨秽伤身”就全给烧了。当时可把孟祈安心疼坏了。
如今可不能给他再买。尤其是他现下失忆,若是看了恐怕要气急攻心,更是伤身。
总之一路上扥着人采买,龙卷风一般速战速决回到了王府。
孟祈安逛了个寂寞,不太开心。
不知是不是院使的新药的作用,吃过药、洗了澡他就开始犯困。走到床边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谢淮屿给他摆正,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睡得安稳,亲了下他的唇,打算在外间的软塌上睡,方便照顾,还能免得那日的尴尬重演。
侍女搬掉矮桌,铺好了床。
季青:“大将军,要不您去别院睡,我来照顾王爷。”
谢淮屿拒绝了,别人都道他疼爱王爷,其实他是想万一孟祈安早上想起了他,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睡到半夜,他听见有动静,一睁眼,就看见孟祈安光着脚,晃晃悠悠地从内间走了出来。
“祈安?”他轻唤了声,借着月光他看见孟祈安甚至没有睁眼。
孟祈安扁扁嘴,顺着他的声音走过来。
“祈安?醒醒。”
孟祈安没有反应,径直走过来在他身边躺下。
梦游了?谢淮屿心想。
孟祈安贴着他,闻到熟悉的香气就不动了。但软塌不比床,还是窄。谢淮屿便把他抱起来,送回了里间床上。
可谁知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他又跑了出来。
谢淮屿往里面挪了挪,抱着他,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小九……”孟祈安梦中叫着谢淮屿的乳名,“小九儿。”边唤边找谢淮屿的唇,找到了便深深吻住……
第二天一早,孟祈安发现自己是在软塌上醒来的。
虽然想不通为何,但感觉神清气爽,心情也大好。
一早上没见谢淮屿,正无聊呢,许新卓来了:“明日在你府上摆宴,我想着先将美酒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