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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妙感逢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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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饮冰”的心法确实阴极邪极,仅仅运行过周天,兰因便觉自己的识海已被吸引而来的冰寒灵气完全冰封住了,海面波涛静止,还在空气中漂浮的雾气也染上了某种无象无形的肃杀,而随着兰因凝神吐纳,那骤然变得冰刀似凛冽的雾气逐渐被他吸入了肺腑,一股锥人心髓的阴寒感觉渗透进他的灵力,开始沿着他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宛如有千万细小冰刀刺入,划开逾千万道密密麻麻的伤口!兰因有一瞬疼得完全不能动弹,冷汗涔涔,口鼻也几乎瞬间即尝闻到了浓重的血味!

和他之前修习的中正平和的木灵根功法《素问》截然不同,这是种好刚猛凶辣的心法!

但兰因只是僵滞了片刻,便咬咬牙,选择继续行功。渗入冰寒之气的灵流渐渐沿他的奇经八脉流汇进了丹田,而先前在蜃景中食入帝流浆过后的那种无比浸润的感觉再度出现了——兰因只觉丹田内仿佛突然冒出了一道汩汩的冰凉泉水,浇灌着他丹田内的那株幼苗,催生着苗间那棵才生出的新芽迅速便绽开了叶片!甚至又开始向上生长,钻出新芽!

丰沛的木性灵力从中溢出,很快使兰因丹田饱和,随即沿着他周身经脉急剧地游走,冲向兰因周身经脉要穴,兰使因一下突破到了炼气六层!而木灵力所过之处,原本那刀剐似的痛楚有所减轻,阴寒之气冲撞他经脉与五脏六腑所造成的伤也在逐渐愈合,兰因身周更是卷起了一道青绿色的灵流漩涡!

这木灵力漩涡与姬珣身周聚集的冰寒灵气正面冲撞到了一起,化成霏霏的雪雨而落,随即,那些被青绿色灵雨所湿润过的地方,草木便纷纷复苏,萌生了新芽!

但兰因现在的情形却绝不乐观——虽则身上的伤痛不再明显,可随着功法的运行,被吸收进来的冰寒灵气还在汇聚向他的识海,却化作了阴寒的剔刀似的风,仿佛呼啸着凄厉的悲鸣,变幻成无穷无尽的声音——一会儿是阿娘临死前声嘶力竭地对梧叔喊:“带他走!把他……交给…宣无虞!”一会儿又是他刚到蓬莱那会儿受到的恶意嘲讽、搓磨,他混在一众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杂役弟子间,却总是被分配最累最苦的活儿,那些人总是鄙夷又新奇地观察着自己的脸,又鄙夷而兴奋地议论起阿娘,后来,兰因便总是遭人故意当头泼下泔水,一整桶的泔水每每淋透了他的全身,又因为正值严冬,结满了冰渣,兰因滑倒在地上,在一群人的窃笑声里,默默流着眼泪……那时候真的好疼,又好冷啊……兰因已经忘记了现实,他好像又回到了他最无助的时候,周遭识海也明显越来越阴冷了,兰因的灵识仿佛正经历着穿刺似的疼,他绝望地抱住了脑袋。

——“兰因。”

就在这时,一股兰因完全无法生出对抗念头的强大力量忽然涌进了他的灵府,压制住了他体内的还在暴动的灵力,兰因听见宣虞冷静的声音:“行《素问?问心诀》。”

这声音让兰因脑海里作乱的种种声音立时为之一清,兰因在恍惚中回过了神,连忙依照宣虞的话改换功法,《素问》温和纯净的心法终于教他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那渗透了血腥、绝望的可怖阴寒之气缓缓从他识海中退去,识海中的冰面渐渐解冻,雾气也重新恢复了柔和,兰因又调息了几个大周天,感到经脉中流转的灵力也恢复了正常,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室内没有点灯,便显得窗外天边透出的那抹鱼肚白更加分明,竟已是新的一天了。兰因怔怔地,因为他发现宣虞正与自己相对而坐,随着宣虞收回手,那股一直压制、也是保护着他的强大灵力这才被抽了回去。

身体感觉一空,兰因的心也是一动——宣虞竟是特意在这里守了自己一天一夜。

感受到宣虞这时投过来的打量目光,兰因脸一红,惭愧地低下了脑袋,他有些心虚,知道是自己未经宣虞许可就偷练他的功法才惹出了祸,正想要开口认错,窗外便传来了丹哥的声音:“宗主,朝颐长老过来了。”

宣虞将目光从兰因身上移开了,旋即便披衣起身,走出了东厢,兰因下意识连忙想要跟上他,却见一推开门,雪居庭院间所有由自己移栽的花木这时竟是都盛开了,一片的鸟语花香中,江朝颐正站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株辛夷花树下,穿一件银霜色绣蝶罗裙,罕见地未装扮任何钗环、脂粉,脸色也显而易见地憔悴惨淡,哀哀地盼望着宣虞,那样子虽没有她平日里的明艳动人,却自有几分凄楚的韵味,恍惚……竟有几分像辛夷生前的模样了。

兰因看得呆怔住了。

***

今日施天白和公输仪碰巧得了空,也都来药庐帮忙,分担了大半兰因和钟纨平日的任务,做完这些,他俩便架了火,围着一边烤起栗子和番薯,一边闲话起前些天做的秘境任务,钟纨则捧着医书在钻研:“兰因,师叔前天开的方子里用的那几味灵药,我一直没大想明白它们的药性——兰因?”

她唤了好半天,兰因才回过神来,小小地“啊”了声。

钟纨蹙眉:“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早晨过来开始,就一直都在走神。”

施天白那边的火光一直在摇晃着,照得兰因的神色愈显游疑、无助,他纤薄的嘴唇翕动,几次似乎都欲言又止,钟纨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不但没有催促,还阖上了书,认真地打量兰因,试着猜测:“是前天灵力消耗过大,还没休息调整过来吗?”

兰因摇摇头,又迟疑了会儿,才轻声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声音低得几乎已经听不见了:“……朝颐长老来雪居找宗主了。她……”他用力地咬住了唇瓣,灵动的大眼睛不安地闪烁着,百转千回的念头萦绕在心头,最后却只说出了:“她很不喜欢我。”

兰因将自己的心思吐露得很隐晦,甚至没有提及他刚到蓬莱那段时间里因为江朝颐而受到的搓磨——昨夜回忆的重现让他在内心深处更加地恐惧这个女人了。但钟纨却只是想了想,便很快意会到:“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宗内流传的那些谣言,在担心朝颐长老要嫁给宗主?”

兰因一怔,随即敏锐地抓住了她的用词,立刻精神了:“是谣言?”

“是啊,这当然一听便是谣言!”钟纨答得非常斩钉截铁:“宗主一直独独钟情于辛夷师叔,怎么可能又变心去娶朝颐长老呢?”

“噗嗤,”施天白和公输仪不知什么时候止了话声,正静静听着他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时,施天白忍不住笑出了声,见钟纨闻声疑惑地转过了头,连忙摆摆手:“啊,没事——你们继续。”说着,却又忍不住一乐。

钟纨见状,抿了抿唇,表情已经有些许不悦了:“天白师兄,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兰因也忐忑地转向施天白。

被两个小孩儿这样炯炯瞪着,施天白不由清咳了声:“你说的也不是不对,但阿纨妹妹——男子,特别是像宗主这样有身份的男子,最后决定娶回家的,也不一定就非要是心里钟情的那一个嘛!不过,宗主也确实是不大可能娶朝颐长老的,因为江家太……”

钟纨却不等他再说下去了,她早被施天白“这一个”“那一个”的轻浮说法气得红了脸,捂住兰因的耳朵就带他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愤愤地道:“怪不得哥哥跟我说,天白师兄在外执行任务时,总会和其他宗门的一些女修牵扯不清——兰因,你日后长大了,可千万别学得像他这么…不庄重!要同我爹爹,还有宗主他们似的,一生一世都只钟情于一个人,”说到这里,见兰因眨着眼睛,眼波流动,显然正因她的话在琢磨理解着这男女情事之义,钟纨突然意识到不妥了,她毕竟还只是少女,未免不好意思:“哎!你还年纪小呢!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又赶紧催促着他:“我们还是快到学宫去找文期吧,之前不是约好了一起选课还有领任务的吗?”

***

雪居庭院里盛放的一束束花簇在寒风中不免摇摇欲落。

宣虞令丹哥为江朝颐沏上盏茶,江朝颐笑着接过,故作自然地调侃了句:“你这院子里的模样倒是和我上次来时大不相同了。这才多久啊?”

——原先这庭院里虽也错落栽种了些许花木,但入骨透着幽寂疏冷,绝没有现在这样毫无规章地生气勃勃,甚至春意盎然到了拥挤热闹的地步。

宣虞却冷淡地没有接她的话茬,气氛因此骤然冷落下来,异常难捱的静默里,江朝颐一直勉强挂在脸上的笑也渐渐维系不住了。

直到她都要装不下去,宣虞才终于开口,而一言就切中江朝颐要害:“提桓这段时间已在逐渐将势力往其他各州渗透,据说很多地方的黑市都已被他夺去了控制,而江家在这些地方的黑市生意也都因此血本无归——这里面应该有不少都是属于你的产业吧?”

江朝颐紧绷了嘴唇,宣虞倒也没有非要逼她交待清楚,一只手像是很随意地把玩着蓬莱的掌宗镇山令,淡淡道:“以前你挪用公帐周转私业,我从没有追究过,但是这一次,帐目上的亏空足以抵得上半座灵矿,”宣虞说到这里,反而笑了出来,眼神却冷诮得让对面的江朝颐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怎么?是见我一直不肯乖乖听话,做你江家的狗,就索性把蓬莱掏空成壳留给我吗?”

“宗主…师兄…无虞……”江朝颐紧紧扯住了宣虞的袖子,泪珠从眼中涟涟滑落:“这次完全是个意外,我根本没料到会在年尾时遭遇这样的突发情况……”

然而,面对自己模仿着辛夷做这类故作可怜的情态——江潮生死后,宣虞辛夷位置颠倒,辛夷便曾以此博得了宣虞放过——宣虞笑容的弧度却甚至未变,眼神依然毫无涟漪,充满了漠然决绝。

江朝颐看多了他这样的神态,心头当真有畏颤,也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狠了狠心,再开口时,语气便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果辣:“给我一段时间,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把这次的亏空全部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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