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苓的泪,涔涔下落。
灼心的悲愤与无力的绝望,在这一刻,同那些被辜负的爱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咬紧牙关,字字泣血:
“哪里有过心安理得!或许是你强人所难惯了,便觉得我是天生贱骨,对所有事都该是逆来顺受的!现在你我争执‘爱’这一物又有何用?如今,你我既已经沦落到要去证明它是否存在,那就印证着它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既然将毁于一旦,那你我眼中各执己见的爱也不过是厚此薄彼的自娱自乐罢了!有何继续存续的意义?”
“你如今燃过洞房花烛,朝堂想来也再无置喙,正是得志之时。那就不必将那心思再耗费于我身上哪怕一瞬!世上本无两全之事!你既然与辱我者同归,哪怕是利益使然,我也无心再与你们强做牵扯。我在你们眼中,虽生是贱命一条,但却不想平白因此等荒诞藉口重蹈覆辙,再险些丧了性命!今我发誓,誓不对你再做纠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生欢喜罢!我成全你的宏图大业,你便不必执着再羞辱于我!”
燕苓声嘶力竭地控诉,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声中满是疲惫与悲戚。语罢,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抬首冷冷望着床顶。
方时砚听了这番话,第一反应竟是,他的阿苓已经好些日子没同他说过这么些话了……
下一刻,当他领会话中深意,后知后觉的烈怒,便瞬间将理智焚烧殆尽:“你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你倒也知道我近来时间紧迫,没时间耗费在这些小情小爱之上!但我只要得了空可有不去伴你的时候?你呢?几日不见,你便见异思迁!心甘情愿同人私奔去了!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怕是都再难想起我了罢!”
燕苓多想说,他想过他。在那些被他执意定义为“私奔”,却是他难以承受的时刻,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方时砚。
可如今,他望着方时砚的泪眼中只余失望,与当初心愿落空时别无二致:“告诉我,想你又有何用?想你在洞房花烛,想你娇妻美眷!?就算想你来带我离开……呵,你是来了,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是雪上加霜的质问、唾弃和恨不能将我踩进尘埃里的羞辱!”
她不是我的妻!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方时砚本可解释,但他眼下只愿心底所受伤痛皆能令燕苓感同身受,因此,出口的话也只愿如毒箭般伤人,“那你呢!我翻遍整个京城将你寻回,却看见你和他白日宣.淫!你还想让我怎么想?这些年,我的好脾性近乎全献给了你,倒是让你真把我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与我各生欢喜?呵,我告诉你燕苓!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爱,在我眼里从来就是一文不值!你唱惯了戏,也别一直在我眼前自说自唱,不想看见我?今后你自会有大把时间滚到一边醒脑!我要令你学会规矩尊卑,认清我是谁!”
方时砚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与怨愤,如同一把锥心之剑,彻底斩断了燕苓最后一丝争辩的念头。
安静,堪称诡谲的安静。
方时砚垂眸望着面无表情的燕苓,心中忽地生出若失的后怕,可他的行动却没有丝毫退让。他似往常那般想着,待之后,哄哄就好,哄哄就好…之前都是如此,不是吗?况且,他的一厢情绪尚无人眷顾!这般想着,怒意退而复返,他将燕苓掷身在床,欺身而上。
最终,熙熙攘攘的苛责,被封印在交叠的双唇中,只余隐晦释放彼此情感的血与泪,在空气中碰撞、回响,似要将对方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