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淅淅沥沥,如同燕苓脚踝震颤的铃铛声,连绵不绝。
长时身囚于暗室,燕苓已不知外界时光流逝了多久。
而伏漾澜的喂食,更毫无规律,让他根本无法从中判断时间的行进。
但燕苓已无力纠结于此。毕竟,自他身陷此境那刻起,便于伏漾澜口中的“洞房”中,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令他深感度日如年地作弄。
食髓知味的猫,总是贪得无厌。
伏漾澜很喜欢叼着燕苓柔嫩的脖颈肉,发出灵魂深处的喟叹:
“还是沾染我味道的果实,食起来最令我安心。”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燕苓渐渐学会了闭目塞听
但那清脆的铃铛声,却如影随形。
他的脚踝,现缠着一串极精致的铃铛锁链,它纤细,却是坚不可摧。
每当燕苓被伏漾澜的动作带动着于地面行进分毫,那细碎的铃铛,便如催命符般,于燕苓耳畔不断清脆作响,听得燕苓如濒死恍惚。
而他可行进的狭小范围内,一切稍尖锐的器物都被伏漾澜收走。他彻底绝了燕苓私逃的路。
燕苓从一个囚笼,踏入了另一个更为幽暗的囚笼。
而想要亲手驯化他的人,是伏漾澜。
伏漾澜待燕苓,可谓软硬兼施。但多时,他试图以柔情小意俘获人心。
但历经这些年的沉沉浮浮,燕苓再温驯,也不会是伏漾澜记忆深处,那个蒙着曦光的燕苓。
除了入睡,伏漾澜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纠缠于他。终于,燕苓在无望中身心俱疲,无意再迎合伏漾澜的逢场作戏。而燕苓意欲逃离的意志,也被打压得无处容身,更不再对伏漾澜哄人的承诺抱有任何希冀。
无法入眠的夜晚,他甚至绝望到自娱起来。这样下去,伏漾澜总会腻的,如若不然,等到伏漾澜不能人道的那一日,自己说不定也能重见天日。
直到——
他对望上方时砚那双堪称可怖的怒眸。
在强入此室前,方时砚的双眸,早已被一廊象征婚姻的大红刺痛。
前些时日,他听闻伏漾澜将侯府装扮得宛若新婚,尚还在心底暗自嘲弄伏漾澜自幼便是个失心疯。
如今,他亲眼目睹这一切,却恨不能将伏漾澜同前些时日的自己,一并杀之后快!
他眼前翻涌的血雾,随着目光深入,愈发深浓。
此刻,更只够他眼中容纳燕苓一人。
曾经,他爱不释手的皮肉,如今在他人的凌驾下,欲痕遍布,而那张常对他笑意晏晏的桃花面,早已在苍白如游魂般的底色下,失神涣散到,不能承载除了哀怨的更多情绪。
在方时砚眼中,燕苓成为了振翅欲飞的灵蝶。
轻盈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的眼前。
而始作俑者,见到他的闯入,非但并未停歇身下狂妄的举动,还怡然自得地轻笑出声:“太子殿下不请自来,是要来喝我和阿苓的喜酒吗?桌上布着,请自便。”
语罢,伏漾澜才像是真正被侵犯领地的雄兽。他冷冷斜睨着入侵者的逼近,身下不停,手中倒是迅速拾起满室堪称最无用的衣物,将燕苓那瘫软的身躯,完整掩护在凌乱的衣衫之下。
他将燕苓仔细护在怀中,抚顺着他被汗与泪濡湿的鬓发。垂望燕苓的眼中,闪烁着拒不退让的笑意:“太子殿下曾经振碎玉牌,亲教我学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今,我心亦是如此。果然,能得到心中所爱,即便身死,亦此生无憾。”
燕苓听着近在耳边的细语,意识却像是涣散在迷雾之中,这令他看似对外界的一切都显得不为所动,唯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不由自主的惊惶。
就在此等彷徨之时,他本能望向的人,以堪称嚼骨的力道,从齿间逐字吐出三字:
“你找死。”
拔剑的嗡鸣声,犹如劈世龙吟。
伏漾澜冷眼扫过直抵颈间的剑芒,无谓笑起:“国师已将阿苓托付于我,太子殿下难道不知?”
“托付?呵,你不若现在便以死谢罪,待到了地府,国师自能问灵与你!倒时你们再探讨这罔上之罪应如何论处!”勃然烈怒下,方时砚凤眸微眯,眼中彻骨的怒色,与剑峰恍人的血污交织在一处。
细碎的血珠,随着伏漾澜的伤口簌簌下落,最终落脚于燕苓无神的眼底,于此处绽开点点血花,宛若燕苓泣出的血泪。
像是又给了他们二人血肉交融的机会!
见状,方时砚只觉刺眼至极!他努力平复的气息一瞬颠覆,锋利的剑刃更加不受控制地向伏漾澜的脖颈,内推几分。
“太子殿下!勃怒伤身!”门外,老侯爷听着室内剑拔弩张,终是放下长辈的持重,急忙拍起暗门制止闹剧。
方时砚怒眼剜过眼前野心未消的伏漾澜,切齿恨声道:“今日过后,最好回去问问你的列祖列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人!之后,再去想想你到底要向我求个什么死法!”
他们一言一语间,燕苓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游荡在水火之中,被两股力量反复拉扯,于苦不堪言中,好似被折磨得失去所有回应世间的气力,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任由命运的洪流摆布。
“好好抱紧我。”
不知不觉,狼藉闹剧无声落幕。
在飘忽又隐有珍视的叮嘱中,燕苓回归了他最习惯的怀抱。那怀抱极紧,像是无时不刻不在宣告那恨不能将他融入骨血的极致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