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盖昉身上的防护罩只能防护攻击，却挡不住雨水，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鲲之血脉因激战而被激发，深蓝色鳞片顺着腰腹向腿部蔓延，耳鳍在雨幕中完全展开，昭示着他的愤怒和警觉。

盖昉没有理会几乎包裹住他的雨水，身体中鲲的血脉让他对水有着天然的亲和，但今日的雨水，却带着似乎要沁入骨髓的寒，那不是夏季雨水应该有的温度。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袍人，黑袍人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唯有一张青黑的脸还能看出些许人的模样。

“界主，情况不太对，这黑袍人有些古怪。”墨云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盖昉身旁，毛茸茸的爪子在空气中轻轻一点，一柄高品阶灵剑出现在当空。

只见这灵剑通体通透如冰晶，像是由一整块水晶雕琢而成。整柄剑虽材质如石，剑锋却不减锋锐，在混黑的雨夜竟也反射着寒光。剑柄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界主！接着！”墨云将灵剑抛向盖昉：“它叫寒声，是我花大价钱从修真界买的灵剑。蓝星这个一级小世界绝对无人能敌！”

“它最好是！”盖昉咬牙道，花了自己全部积蓄的剑啊！

盖昉接过长剑，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向黑袍人发起攻击。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灵剑毫无阻碍地穿过黑袍人的身体，仿佛他只是一团虚幻的影子。但就在灵剑穿过的瞬间，黑袍人的身体周围涌起浓郁的死气，那些被灵剑划过的地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复。

黑袍人冷笑一声，枯爪般的手指划过盖昉的防护罩，将他整个人带着防护罩像皮球似的击飞。盖昉旋身后撤，却已来不及，后腰重重撞上院中老槐树虬结的枝干，他嗅到血腥气在齿间漫开，是牙齿磕到了下唇。

“咳咳，墨云，这是怎么回事？”盖昉重重咳嗽了几声，震惊地问。

墨云收起同样震惊的视线，立刻运用它强大的分析能力，对黑袍人的情况进行解析。片刻后，它焦急地说道：“界主，这黑袍人是由死气组成的，普通的攻击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灵剑的灵气只能暂时削弱他，唯有生气才能真正克制他。

可是……”

墨云说着说着，欲言又止，竟然停下了话头。

“可是什么？快说呀！我快顶不住了。”盖昉在脑海中疯狂催促。

“可是生气是生命之气，使用生气攻击需要以消耗寿命为代价。”墨云的话中充满了颓丧。这黑袍人强大，想要击败他，需要消耗的生气可想而知。

盖昉闻言，心中一沉，抬头看了眼周围熟悉的村庄。

他自己有防护罩的保护，自然能够保证自身安全，但村庄里还有许多无辜的村民。而且，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邻居们很快就会出门活动，如果发现这里的异状，万一被卷入这场战斗，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盖昉陷入两难之际，一道身影从远处快速靠近，破空之声裹着松香倏然而至。盖昉抬头，只见来人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不是云栖是谁？

云栖一出现，来不及与盖昉寒暄，便立刻加入了战斗。他手中青锋长剑挥舞，剑势如行云流水，却又带着磅礴的气势。每一剑挥出，都伴随着一阵呼啸的风声，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黑袍人面对云栖的攻击，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开始节节败退。

云栖的剑法一向精妙，只见他身形缥缈如浮云，手中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刺向黑袍人。在他的攻击下，黑袍人的身体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浓郁的死气从裂痕中不断涌出。黑袍人眼见不敌，再次祭出炼魂幡，幡面随风飘动，所到之处，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被抽干了生机。

云栖眼见着炼魂幡中鬼气涌动，甚至勾动地气不稳，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只见他手中长剑忽然涌现一阵青芒，以十分玄妙地角度向着炼魂幡刺去。

盖昉眼看着那道单薄身影撞进死气漩涡，云栖束发的松木簪被罡风绞碎，漆黑如瀑的长发间竟掺进几缕霜色。

"你疯了？！"盖昉嘶吼着劈开缠上云栖脚踝的黑雾，寒声剑感应到主人心绪，发出嗡嗡地剑鸣。

只听“当啷”一声，炼魂幡玄铁杆应声而断，化作无数黑气向四周散去。

黑袍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它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周围的死气也变得更加狂暴。

盖昉手持寒声剑，猛冲向前，刺向黑袍人，睚眦欲裂。

只因他知道，云栖刺出的每一剑，消耗的都是他的生命之气。尽管此时云栖的攻击占据了上风，但代价是什么，盖昉比谁都更清楚。那几乎是无法挽回的伤害，第一次，盖昉为自己刚才的犹豫后悔。

他身负鲲和鲛人的血脉，生命本就比一般人长得多，就算消耗几十年的寿命化作生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如今，却害得云栖寿命受损。盖昉紧抿双唇，一剑又一剑地刺向黑袍人，将内心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到敌人身上。

在二人合攻之下，黑袍人节节败退，眼见着即将落败。

就在盖昉认为黑袍人要被彻底消灭的时候，黑袍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他的身体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向着天空逃窜而去。盖昉见状，立刻想要追上去，却被云栖伸手拦住。

“别追了，这鬼物的身体勾连天地间的死气，只要死气还在，他就不会彻底消失。今日他受伤不轻，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 云栖的声音有些虚弱，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剑。

“你……还好吧？”盖昉看着云栖鬓边突生的一缕白发，一股莫名酸涩的情绪在胸口涌动。

“无妨。”云栖淡淡开口，却在下一刻，身形忽而摇晃，就要摔倒在地。

盖昉两步冲到云栖身边，消瘦的身形就这样踉跄着跌进他臂弯，怀中之人体温低得骇人。

“还说没事！命没了才叫有事儿吗？”盖昉怒极，口中说的话也不再客气。

他轻轻扶着云栖的后背，掌心贴着他脊背不断输送灵力。云栖没了束缚的头发垂落，鬓间一缕苍白而干枯的发丝分外碍眼。

盖昉盯着那缕白发，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他守着沙盒空间这种大外挂，还怕补不回来这一点儿生气吗？

林场二村的小院儿随时会有人来，盖昉还要打扫同黑袍人战斗造成的一地狼藉，就先给云栖塞了几粒补气血的药，安置到了屋内炕上。

当晨光刺破云层，暴风雨散去时，盖昉终于将小院收拾好，除了已经损坏无法修复的大门被盖昉彻底拆下来放进了沙盒空间，其它一切同之前一样，看不出丝毫打斗的痕迹。

墨云遵着盖昉的叮嘱，窝在床边守着陷入沉睡的云栖。

“他怎么样了？”盖昉轻声问。

"灵脉枯竭三成，寿元折损不少，好在他底子还不错。"墨云将扫描结果告知盖昉。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医治？”盖昉满怀期待地看着墨云。

“灵脉枯竭倒是有不少天材地宝可以修复，除了贵点没别的大问题。但是寿元……生之气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世界规则赐予每一个生灵的礼物。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补足，除非能够修炼成灵体，超脱凡胎，就能飞跃死亡。但那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太难了。”

墨云有些犯难地说。

“可是我吸收了鲲之血脉之后，寿命也变长了呀？云栖为什么不可以？”盖昉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你以为神兽血脉是什么大白菜吗？！”墨云怒。

“你不是说鲲的精血会在每次沙盒世界升级的时候发放给我吗？我能把它转送给云栖吗？”盖昉抓住小猫咪的两只前爪，满怀期待地问。

墨云闻言，盯着盖昉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绝品恋爱脑。

“你知道将精血完全吸收就能完全变成鲲的吧？你知道变成鲲就能超脱凡胎变成灵体，拥有无尽寿命的吧？你知道十份精血，少一份你都成不了完全体鲲的吧？”墨云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三个问题给盖昉。

“我知道啊，可是我又不想永生。能够多活几百年，已经是赚了。”盖昉揉了揉墨云的脑袋。

墨云闻言，对着盖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过身用屁股对着盖昉，冷冷道：“我不同意。”

“好墨云，你就帮帮我吧！”盖昉讨好地挠了挠墨云的下巴。没有小猫咪能拒绝挠下巴！

可是墨云还是不为所动。盖昉缠着墨云求了一会儿，墨云连个正脸都没给他，盖昉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

毕竟沙盒世界还没升级，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

快要到早饭时间了，盖昉的肚子发出了一大串咕噜噜的声响。恍惚想起云栖给他熬的那一碗漂着参片的白粥，云栖似乎喜欢喝粥，早饭不如就喝粥吧。那些修复灵脉的灵草买不起，他自己还有不要钱的鲛珠。虽然不太对症，但好歹有点儿用不是？

东北林场的晨雾在窗外流淌，云栖枕着盖昉妈妈准备的大红花布枕头沉睡着，盖昉左手端着粥碗坐在炕沿，右手指尖悬在他鬓边那缕白发上方，想触碰，却迟迟不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