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所。
“陈思佳,你枉为人子。”
陈邢几欲癫狂,疯狂的想从床上挣脱开,可惜冰凉的手铐牢牢锁住手腕。
猩红的双目瞳孔涨的可怖:“我真被关在这里,你就不怕牵连你。”
“新闻一旦报导,你有一个吸毒犯父亲,你以为以后还会有人用你的剧本吗?”
“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陈思佳做好笔录,朝登记人员鞠躬,又从怀里取出两张身份证,明晃晃的一晃,特意抬高音量:“麻烦您如实登记,我叫陈思佳,这位——”
“我父亲,十几年前曾经红过,是个有些影响力的小明星。”
陈邢被她这副不在意的样子震惊。
离开前,隔着栅栏,陈思佳正视他:“爸爸,好好改造,您挣的钱,女儿会留着等您回来团圆。。”
或许是冰冷的房间让人天然的恐惧,或许是陈思佳一瞬间流露的悲伤,勾起陈邢深埋心底的回忆。
“等爸爸挣很多钱,就能天天陪着佳佳。”
“我们一家人天天团圆。”
陈思佳听到身后人嘶哑的声音:“我会好好改造的。”
似乎是在自说自话,“我还想当一个演员,我这辈子一定要做个好演员。”
背后,男人,痛哭流涕。
*
离开戒毒所后,陈思佳赶往医院。
她晚去一步,赵露已经被转移。
magie医生颇为恼怒:“简直是胡闹!”
“赵露已经不得不强制治疗了。”
一整晚的疲惫,陈思佳问诊室里,背后靠椅冰凉,泛白的唇畔轻抿,问:“是转院吗?”
magie摇头,同情道:“手续办理是的,但是你知道……没有去向。”
“我跟踪赵露女士病情多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思佳,这并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
无论从遗传学角度,还是病理性.......”
*
从医院出来时,夜色已渐渐变得沉重,又是晚上。
陈思佳直接打车去往机场,上飞机前需要确认手机关机,她才发现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停电关机。
她找个地方重新冲了点电,以备不时之需。
联系她的人很多,微信信息,短租络绎不绝的挤出来。
外公:
陈思佳爷爷奶奶掷地有声的控诉,指责陈思佳不配为人子女。
小姨赵曼明夸暗讽:陈家总算还有算是人的东西。
哦,你是赵家和陈家共同的东西嘛。
最下面,是傅时与发来的。
信息内容一致,除微信外,短信箱也孤零零躺着几条。
傅时与:宝宝,你不开心?
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陈思佳捏着发酸的鼻子,直接打了个电话回去。
嘟两声,电话被接通。
傅时与:“手机没电了?”
陈思佳抬头看了眼机场电子显示屏,确定时间还充足,找个位置坐下:
“昨天陪妈妈喝了两杯,比较开心,睡得很晚,没注意手机。”
傅时与似乎松了口气,没有一板一眼接电话的紧张感:
“好啊,陈思佳,我担心你戏都拍不好,你竟然偷偷喝酒。”
“你在剧组?”
“嗯,刚进组就是婚礼戏份,戏服红的绿的套几层,穿的我头都大了。”
傅时与今天话格外多,透过电话慢慢抚平她:
“这个剧本怎么想的,男主大婚弃女主而去,女主最后竟然还能原谅男主。”
陈思佳指腹敲打手机,凝眸想:“或许,有不得已的理由。”
傅时与理解却不支持:“理论很难自洽,如果是我,有人在大婚当日弃我而去,我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戏剧来源生活,说不准真有人能做到。”
傅时与丝毫没有意识到被吐槽的渣男男主正是自己。
陈思佳突然调转话头,抓手机的手指捏紧:“好哇,你跟别人结婚。”
“这是拍戏,宝宝——”
(女主对这个词的羞怯与感动)
“那也是跟别的女人结婚,傅时与你不干净了。”
傅时与似乎有些无奈,争辩:“婚没结成。”
陈思佳继续不依不饶,一本正经下结论:“那也是二婚。”
最后,两人在是否二婚的谈论中面红耳赤,陈思佳抢先摁断电话。
飞机滑轮滚动,展翼滑行在天空,引擎发出轰隆声。
陈思佳坐在经济舱靠窗的地方,眺望暗沉沉的夜幕。
偶尔会闪过明亮的星星。
陈思佳自小果断有主意,能当下解决的事情绝不拖拉。
可陈邢和赵露毕竟是他爸妈,爸妈的事情不能算作本人事情,因此,陈邢赵露纠葛多年,陈思佳也沉默和稀泥多年。
发现陈邢吸毒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陈思佳就要扭送陈邢去戒毒中心,抵不住陈邢再三保证。
反复猜疑中,这事情一直被耽搁下来。
后来,赵家以此为威胁,多次要求陈邢主动提出离婚。
陈思佳都是知道的。
赵家步步紧逼,奈何妈妈赵露却实在不争气,医院一纸判定将这个女人彻底打入地狱。
陈思佳分不清究竟是妈妈的偏执将陈邢一步步逼入穷巷,将婚姻彻底蒙尘。
还是,陈邢在这段婚姻里的犹豫不决,将妈妈偏执一步步放大,自此两相折磨。
原本就是死局。
陈思佳觉得极其疲惫,却也仿佛一瞬间紧绷的神经放松。
陈邢进了戒毒所,赵露虽不知所踪,赵家总不会亏待她。
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罕见宝玉一样被父母捧在手心吧。
深夜的机场只有寥寥数人,她无精打采的拖着行李,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大理石地板,漫无目的的朝前走。
清亮的广播声播报,将明亮的机场映衬的更加冰凉凉的。
陈思佳耳边挂着耳机,听着耳机里的英文歌和广播声交缠。
她莫名有些烦躁,生气扯下耳机胡乱塞进包里,再抬眸的时候,却在尽头出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傅时与穿着间羊毛衫,脖子上围巾红的亮眼,身姿笔挺的模样高贵的松柏似的,暖白灯光从头顶打下,晕染在他柔软发顶。
傅时与正低头玩手机。
身边不时有三两人群走过,却还是能第一眼就让人看到他。
就在陈思佳犹豫是不是叫他时,傅时与抬眸朝这边看过来。
傅时与精致的桃花眼被轻轻撩起,深邃面部轮廓线条流畅,唇畔溢出清浅笑,声音混在嘈杂广播中:
“过来”
陈思佳手里拎着行李,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无奈叹气,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身姿挺拔,走路时,手插在兜里,慵懒随意的模样。
熟悉的面庞彻底出现在她眼前。
傅时与白皙皮肤在灯光下几乎透明,接过陈思佳行李的手修长有力,不小心拂过陈思佳手背时,陈思佳感受到温热的温度。
白皙皮肤下,手背上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
傅时与低沉声线就在耳畔,垂眸凝视她:“不走,留着过夜?”
陈思佳赶忙小步追上:“你不是拍戏吗?”
傅时与只留个后脑勺给她,长长影子倒映在地面:“外景离这边不远。”
即便真的不远,大晚上过来接她,明天工作状态肯定会耽误。
陈思佳不好意思,却又突然想到自己并未提起今天会坐飞机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航班。”
傅时与快速的步伐有略微停顿,侧目时,漂亮的半边侧脸嗤笑。
走的更快了。
傅时与本就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再加上腿生的长,此时走路带风。
陈思佳更加追不上,只好闭嘴,专心跟在后面赶路。
走到机场大门口时,两人还隔着十几步距离。
陈思佳瞧见,傅时与停住了,后脑勺对着她,正抬头望天。
陈思佳不明所以的走过去,在后面推他一把:“走啊。”
说着自顾自的往前面走去,刚走出两步,感觉到脖颈出流淌过一丝冰凉。
融化后的水珠顺着她脖子往后背钻。
陈思佳冻得打了个哆嗦,一抬头,入眼就是大片的雪白。
雪花纷纷扬扬,撒盐似的,飘落在地上,路灯上,打落在她大衣上,转瞬消失不见。
漆黑的夜色,一瞬间忽然被漫天雪白覆盖。
扭头,傅时与融入漫天雪地里。
把她整颗心都装满了。
她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伸手去接雪花,声音欢快:
“下雪了啊。”
傅时与从身后走过来,将自己的围脖取下在她脖子上绕几圈,微蹙的眉头是温柔的神色:“回家发生什么了。”
雪花飘飘扬扬,调皮的落在傅时与柔软发顶。
月光下,他眼睛璀璨的像是盛世山河。
陈思佳心忽然扑通一跳。
不敢说话了。
她低头的时候,看不见平日眼底的倔强,乖乖巧巧的站在原处,直到消融的雪花沾湿头发,半屡发丝顺着额角垂下,美丽又纯情。
傅时与胡乱在她头顶揉一把,撂挑子似的泄气,抓起陈思佳柔软的手:“走啊,等着感冒呢。”
雪漫天铺下,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更打不到车。
陈思佳到不在意,欢脱的像只兔子似的,手指勾傅时与手心,撒娇:
“你抱抱我呀,今天见面你都还没抱我呢。”
傅时与因为手机关机的气彻底消散,将她拢在怀里时,用力的双手都能看见紧绷的青筋。
路灯下,二人身躯紧贴,两道影子交缠,分不清彼此。
陈思佳踮起脚尖,下巴抵住傅时与宽厚肩膀,眼睛整的圆溜溜的,突然问:
“傅时与,你喜欢雪吗?”
傅时与将她抱的更紧,不假思索:“喜欢。”
“为什么呢?”
她抢着回答:“因为雪很漂亮,雪昭示着冬天的来临,雪是丰收是浪漫的象征。”
傅时与微微蹙眉,将她从怀里拉开,不放心的低头看她:“你到底怎么了?”
陈思佳笑笑,忽然咬着唇问:“你喜欢我吗?”
在傅时与手探上她额头前,陈思佳肯定点头:
“你当然喜欢我。”
“我漂亮,聪明,性格好。”
“.......”
时间定格漫天大雪的那晚,傅时与想,倘若有时光机能穿梭回去,他一定说:
我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你。
可惜,偏偏,那天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