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头躲在角落里摆弄着手机，不时抬眼向一个方向偷瞄，忽然他愣住，贼眉鼠眼的脸上困惑和慌张一闪而过。
他站起来，鬼鬼祟祟地左右摇晃着脑袋，寻找丢失的目标，眼角看见那个身影一闪而过，钻进了通往步梯的弹簧门，连忙大步跟过去。
然而公立三甲医院的大厅永远人满为患，男人四处张望着往前跑，一路撞了好几个无辜路人，收获一大框白眼。
他不觉得理亏，推门跑进楼梯隔间之后还从门缝里冲着人家的背影啐口水：“短命相，活该得病，呸！”
轻飘飘的男声忽然贴着耳边响起。
“哎呀，好厉害呀，还懂看相？”
祝二刚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推在门上的手卸了力，弹簧门砰一下回落，险些夹断他的手指头。
他惊恐大叫，低头检查过五个手指具在，才恶狠狠转头看那个吓自己的人：“你**不长眼的……祝嘉木？！”
祝茗头顶白纱布，抄着手站在他背后，满脸纯良无辜：“二叔，你怎么啦？”
在他旁边，祝二刚看不见的空气里，033正对他伸出正义的小箭头：“祝茗，就是你二叔！鬼鬼祟祟地偷看你，偷拍了你好几张照片，也不知道想拿去干什么，我已经都帮你马赛克掉了！”
祝二刚不知道自己做的勾当已经被苦主发现，只知道自己被刚才那一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吼叫着对他挥拳头：“你这个没爹没娘的臭小子！活腻了吧？还敢吓你二叔？！”
祝茗身形一晃，仿佛站在原地没动，却巧之又巧地避开了祝二刚挥来的一拳。
这里没人，他也就没有故意挨一巴掌扮演受害者的必要，于是躲得轻松自如，甚至有心情给033吐槽：“啧啧，好没新意的出拳角度，跟上次打我的时候一样。”
他接连躲了几拳，看着目瞪口呆气喘吁吁的祝二刚，柔弱地摸了摸脑门，委屈道：“二叔，你这是做什么？实在是让侄子好冤枉呀，我只是站在这里，怎么就吓到你了，啊，难道说……”
他顿了顿，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二叔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说什么屁话！”男人感觉被他落了面子又戳破心虚，瞪大眼嚷嚷，“老子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亏心！你别乱说话！”
祝茗吐出一个百转千回的“噢”，松了口气似的低下头：“那就是我错怪二叔了，我还以为二叔你在跟踪我呢。”
“什么、什么跟踪！”祝二刚一哽，用气势汹汹掩盖自己的外强中干，“祝嘉木！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二叔放在眼里了，挣了钱也不往家里转，自己在这里花天酒地！你别忘了，是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要是没有我……”
——祝嘉木他爸妈去世的时候他都上初中了，天天住校，又不是智力障碍，除非祝二刚有什么特殊癖好，否则哪来的什么一把屎一把尿。
祝茗呵呵一笑，不吃他的道德绑架，开口打断他：“要是没有你，我就不用多还那两万块的高利贷呀，二叔。”
祝二刚勃然大怒：“你个****！就为了那点钱，我**你***！*******！！！”
祝茗：……
鸟语花香的尖锐声调让祝茗不得不堵住耳朵，他满脸困惑地看向小屏幕：……他说啥呢？
033：“哦，因为我们是健全的绿色小说，所以把一些过不了审的脏话给屏蔽了。”
祝茗：。
到底骂得有多脏啊？！你这么一屏蔽感觉心情更不好了！
祝二刚心情也很糟糕，他费力输出半天，结果发现祝茗捂着耳朵两眼放空，满脸“什么时候结束”的空虚，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巨大挑战。
于是一跺脚，拿出杀手锏：“祝嘉木，你不给钱，就不怕我把你做过的事都发到网上吗？！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啊，二叔这么说我不就听懂了吗？”祝茗施施然放下捂耳朵的手，微笑道，“我做过什么事？我怎么没印象了，二叔想发到网上去也是要讲证据的。”
青年说出这句话时似笑非笑，纵使头上包着有点可笑的大块纱布，一瞬间也有点神鬼莫测的卓然气质，与被捏造出来的那个怯懦畏缩的“祝嘉木”判若两人。
但祝二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没有察觉便宜侄子的变化，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老子这就找出来，看你怎么嘴硬！”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祝二刚额头冒出细汗，脸色也从气得通红变得有点惨白。
——他明明记得拍下来存在手机里了！每次换手机，都会把这个东西留下来！
祝茗魔鬼般的轻快声音再度响在耳边：“二叔，你说的把柄，该不会是这个吧？”
白净的手指捏着手机叠在祝二刚的手机之上，亮度调到最高的屏幕在有些幽暗的楼梯间里跟灯泡没什么区别。
上面显示着一张发黄的通报。
刨除那些没有实质意义的套话，通报核心只有一件事。
“学生祝某某在校园内存在严重霸凌行为，对受害同学多次进行言语及身体暴力行为，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后果，目前，学校予以退学处分。”
祝二刚猛然抬头。
祝茗笑容满面：“二叔一直留着这个，一定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反省对侄子教育的失败吧？”
——
时间退回到一个月前，与温执明从茶馆分别的那天。
“诶，要查祝二刚？”033在屏幕上打出问号，“为什么呀？他在原作都没怎么出场过呢。”
祝茗并不认可：“可是对于‘祝嘉木’来说，他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而且，他手里还有祝嘉木的黑历史。”
祝将军撇撇嘴：“我可没有把把柄留在别人手里的习惯，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033有点为难：“可是宿主，查祝二刚容易，查他手里的把柄就有点麻烦了，谁知道他是拿了什么东西威胁你。”
“我知道。”祝茗的答案出乎意料。
033：“诶？”
“和暴力犯罪有关系的事，”祝将军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它，“祝嘉木一定曾经因为这种事情被处分。”
——
033看着不可置信的祝二刚，屏幕得意地原地转了一圈。
照着宿主的指示，它在祝二刚的手机里找到了这张证明祝嘉木曾经校园霸凌别人的通报单。
系统是高阶世界的科技产物，对这个世界的网络可以说是降维打击，它轻而易举地删除了祝二刚的所有备份，并将这张单子转给了祝茗。
“真没想到祝嘉木还会校园霸凌别人，”033当时愤愤不平地感叹，“果然坏人就是从小就坏！”
祝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也不一定。”
033：啊？
“三三，再帮我个忙吧，”祝茗伸出手指，点了点屏幕，“帮我找到当年这位‘被我霸凌的同学’。”
这些都已经超出了主线剧情，都不是033的工作范围，但由于太好奇宿主到底想要做什么，它还是接入互联网努力运算，通过蛛丝马迹翻到了那位同学现在的联系方式。
——祝嘉木被学校开除后不久，那位同学也主动退学，离开了他们的家乡。
祝茗拨通了那个号码，完全出乎033的意料，对面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对不起，”被霸凌的男生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歉疚和紧张，“当时我害怕他们，又‘记恨’你路过却没有帮我，所以你被他们污蔑的时候，我没有维护你。”
“如果你有需要，这次我一定会站出来澄清的。”
——
祝二刚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一直以来用于控制侄子的杀手锏被人抢走了。此时神色狰狞，看祝茗的表情像是在看咬了自己一口的狗。
他恶狠狠地夺过祝茗的手机，在空中挥舞：“祝嘉木，我看你是飘了，你敢找人查我，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当时要不是我，你还能上大学，还能有今天？！”
“好啊，你把证据删了又怎么样？当时整个县的人都知道你因为打人被开除，差点蹲了少管所，我要把这件事曝光到网上，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你等着吧，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祝茗手握剧本真相，看他像看猴戏，悠悠叹了口气，刚要开口抛出另一件重磅炸弹，却听见一声轻咳。
他蓦然回头。
——哒。
皮鞋的鞋跟敲击地砖，发出清脆响声。
温执明从楼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冷峻的眉眼掩在阴影中。他声音有点哑，远比平时低沉，听上去就少了点温柔：“先生，你要让谁身败名裂？”
——咕咚！
祝茗抬眼就能看到他锋利苍白的侧脸，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然后被033的开水壶尖叫拉回现实：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温执明会在这里！”
“祝茗你完蛋了，他听见了祝二刚的话！”
“他可是主角受，跟你这个反派不共戴天的对立阵营，他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祝茗：？
你莫不是在小瞧我绿茶小天才。
祝将军把团团转散播焦虑的没用系统弹飞，瞬间收敛起随时准备坑死一个人的狐狸尾巴，目露水光、可怜兮兮地看向温执明。
“温哥……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二叔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你是相信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