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的倒霉透了。”我望着掉进下水道的硬币,叹了一口气。
“那就多吃一点,补偿自己嘛。”美雪从自助贩卖机里取出饮料,递给我,“请你喝的。”
我灌下几口汽水,沸腾的气泡好像流进了脑子,让我清醒了一些:“谢啦。”
“我们之间还谢什么啊……”美雪好气道,“你在看什么?”
我好像瞥见了中原中也的身影,火焰的颜色即使在人堆中也是不易忽视的存在。小孩走在一位红发女人和紫发男人的后面,姿态放松了不少,微微侧过头,被发尾遮掩住的choker露出来,证实了他的身份。
人潮汹涌,他并没有发现我,我也觉得跑过去打招呼不仅累还可能做无用功,便索性当没看见,只是担忧起眼下愈发扑朔迷离的情况。
我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社长那个狗东西收留中原中也、安室透和江户川乱步的目的,绝不单纯。
中原中也大概率不是孤儿,而是被寄养在社长家中的。
从发色猜测……刚才那两个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中原中也的亲生父母。
还好我聪明,没有急着去打招呼,否则一旦打草惊蛇,以后想试探出什么线索就难了。
而中原中也染发,大部分原因也不是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可能只是觉得爸爸妈妈染得都很好看,全都想要,所以把他们的发色中和了一下。
以此类推,中原中也吃饭一定要社长陪……是不是因为,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才会遇到借机赶来的亲生父母?
“没事。”我收回目光,“就是发现了社长家的小孩孩。”
美雪喝了一口大麦茶,挑挑眉:“要去和他打招呼吗?”
我摇了摇头:“已经走远了,我不想追。”
“那好吧。”美雪笑道,“晚上吃什么?”
“还是那家米线店吧。”我思考片刻,决定按照常规来。
我们说笑着往目的地走——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说我笑。就在等红灯的间隙,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朝我扑过来,嘴中喃喃:“妈妈……我好难过啊。”
当然他没扑到我身上,美雪手疾眼快地把我拎到一边,目睹男人失去平衡最终倒在地上,又像丧尸一样扑腾着跑远,回头震惊地问我:“这也是你收养的孩子吗?社长的孩子年龄跨度好大啊。”
我否认:“不是,我不认识他。”
无所谓的小插曲并没有人放在心上——我对于事故的阈值似乎在潜移默化地提高——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几乎算是定点用餐的米线店。
米线店的生意很好,我和美雪坐在小凳子上等座位。因为正对着大门,所以能够清楚地瞧见对面街道的景象。
有人落下来,砸进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是刚才的中年男人。
好可怜。我想。
到死也没见到他的妈妈。
……
从警局出来,录完口供,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我双眼放空:“这两天真是事故频发。”
美雪无精打采地附和:“谁说不是呢……欸,那是你儿子吗?”
我对于“儿子”这个称呼还是有些陌生的,只是由于美雪突然上扬的语气,出于八卦的天性,下意识地抬起头。
美雪指着的地方站着两位穿西装的男人,左边那人一头银发,祖母绿色的眼睛如同夜幕即将降临的森林,他穿着红色的内衬,解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白到发光的皮肤。
右边的是传统的黑发黑眼,下巴上的疤为他增添了附属于成熟男人的神秘与故事感,他的嘴角挂着常态化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下头告诉才到他腰的男孩。
哦,是和六道骸啊。
对哦,六道骸现在是我的儿子。
阴影完全笼罩在瘦小的男孩身上,形成保护的姿态。六道骸也是难得的轻松——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对什么都不曾在意,但总感觉他才是几个孩子里情感最深刻的,把苦难与黑暗压抑在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如同用略显轻佻的态度,隐藏所有人都无法抵达的距离感。
他们是……六道骸已故父母留下的保镖吗?我沉思。
有了之前的假设,我几乎能完整地推测出故事的始末。
冲动的男孩贸然找杀死父母的凶手云雀恭弥复仇,意识到实力的差距和云雀恭弥不屑一顾的态度以后痛定思痛,通过警方发现父母的旧部,想要磨砺自己。
好励志的孩子。
但是……这两位保镖训练六道骸,应该不会住在我家吧?
我瞳孔地震,帅哥这种东西看看就好了,别太贴近生活,不然就讨厌了,毕竟我喜欢的是他们的脸,而不是具体的人。
美雪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要去打招呼吗?”
“不要。”如果现在过去打断亲友相见的、难得美好时光,我也太不是东西了,“我讨厌人际交往。”
于是再看了那两个男人一眼,记住这来之不易——啊,这成语好像用得怪怪的,在霓虹待久了一些母语字句的用法也不自觉变得奇怪起来——的帅哥,低下头拉着美雪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不料身后六道骸开口喊我:“妈妈。”
我僵硬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挤出惊讶的笑容:“是小骸呀,还没走吗……这两位是?”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六道骸介绍道。
“你好?”山本武扬起手,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只德牧,有着骇人的身量与长像,让人不自觉地忽视武力掩盖下同样不容小觑的智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是三个人中最轻松的那一个,有一种即使自说自话也毫不尴尬的松弛感。
“你们好。”我点头,“我是白榆。”
很好,对方没有握手或者鞠躬的意图,我也不用出于礼貌回应。
粗略地打过招呼,我转头问六道骸:“那么……还需要……妈妈送你回家吗,小骸?”
用“我”感觉太生疏了,毕竟旁边还站着他的保镖,我怕他们觉得我保护不好他们的——嗯,用少主这个称呼,大概对于这种动不动要付出生命的家族更合适——我怕他们觉得我保护不好他们的少主,某天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弄死。
“不用了,妈妈。”六道骸的笑容突然又变得僵硬。
难道是察觉到我想走的态度了吗?
好敏感的孩子。
“哦,那你们玩吧,我和我朋友有事先走了?”我试探性地朝他们挥挥手。
“再见。”他也不挽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所以他特意叫住我就是为了打个招呼?
真是奇怪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