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合理怀疑,有人想整自己。
这倒也不足为奇。因为乐子人的性格,相比于彭格列同水平的守护者,甚至其他mafia,他的仇家要多上许多。
不过这不重要,作为最强的幻术师,他向来不在意虫子的悲喜。
哪怕是遇上强者也无所谓,实在不行骚扰一下复仇者,去罐头里躲几年清净,反正可以随便找个人附身,最终出入还是自由的。
但六道骸没有想到,这次倒霉得这么彻底。
他变成了一个小孩。
起初他并不在意,还暗忖这样发展下去也挺有意思,还可以借机向泽田纲吉讨要一下精神损失费,毕竟这算工伤。思考了一下被账单折磨到心力交瘁的黑手党会露出什么表情,就觉得十分好笑。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变不回来了。
这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因为工作需要,他在完成任务以后需要同云雀恭弥对接,他完全能够想,与自己不对付的云守露出嘲笑的神色。
最令人在意的是,他多了一个妈妈。
一个比他年龄还小的、死气沉沉的妈妈。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曾经遭遇过各种非人折磨的他却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家伙身上,绝对有什么不被世俗道德所容许的危险东西,让他感觉到无法忽视的厌恶。
是的,他讨厌这位名叫白榆的女生。
总是发呆走神,身体也像被彻底改造过,吸走了作为人的活力,再怎么假装都有一种程序控制的机械感,与他买的那个干活时半死不活、叫他起床上班时语气愉悦的人工智障一模一样。
而在同他们说话时,人机小姐如同按下了开机键,语气迅速装的活泼起来,脸上也挂着虚伪的笑容,一口一个“小朋友”,伪人感十足,是放到惊悚游戏他会率先顺手干掉的程度。
等到不被注意的时候,人机小姐要不了多久就会眼神放空,露出那种“我真的活够了”的表情。
六道骸见过不少绝望的社畜,但大概因为自己以往糟糕的经历,人机小姐莫名其妙地令人在意。
真是讨厌的家伙。
脑内奇怪的声音发布任务时,六道骸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但也不是全然的糟糕,还有许多微妙的其他情绪,如同蛋糕除了鸡蛋、面粉和奶油以外,还有其他算不上主要的装饰物。
他说不上这种感受,但大概与讨厌的黑手党给他颁发“mafia最佳打工人”的奖牌时大同小异。
不,还是不同的。
于是置身其中感到茫然的六道骸,在当小孩的第一天,就选择了离家出走。
他的第一选择是酒吧,只不过还没进门,就被酒保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妈妈可是要打屁股的哦,这里可不是适合小朋友来的地方。”
六道骸嗤笑,腹诽普通人设下的、被看作“正常”的标准可真多。
他很小就开始喝酒了,法律都不放在眼里的危险分子,自然不会在意世俗的规训与道德的束缚。
屠了几个家族合资建设的实验室的那一天,城岛犬从地下酒窖拖出来几瓶最贵的,说是庆祝新生。六道骸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气氛到了,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城岛犬找来的酒杯上溅了很多血,他的身上有很多血,遍地都是血。柿本骂城岛犬给骸大人找酒杯也不仔细一点,城岛犬不满地回击,两个人就在尸体上吵起架来,MM加入后三个人闹得更凶。还是他自己在水龙头下洗干净酒杯,倒了一杯酒,学家族里觥筹交错时的大人,举杯示意。
“敬新生。”他说。
自那以后好像就有了完成任务就小酌一杯的习惯。干这一行的其实大多如此,即使对酒精的麻痹作用不感兴趣,也难以否认酒馆是绝佳的拓展人脉和获得情报的好去处。
六道骸闻言,并没有过多纠缠,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只是经过长期战斗的磨练,他的五感很灵,转身时能够清楚地捕捉到酒保的嘟囔:“是在玩整蛊游戏吗?今天晚上怎么来了那么多要喝酒的小孩子?”
“说不定是竞争对手的试探。”另一位酒保严肃地猜测,“所以为了酒馆的名声,一定要严格把关,不放任何小孩进来!”
“是!前辈!”回应充满了雄心壮志。
对接得等到明天,云雀恭弥回并盛巡视他的中学了。六道骸无法理解他对于那所学校的热爱,也觉得伙伴啊、羁绊啊之类的词汇很肉麻。他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但又时常觉得自己游离在它们以外。
有理由说服自己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不回去和那位人机小姐相处,六道骸感觉到一松轻松,同时不知为什么,生出了缠绕得紧密的烦闷。
讨厌的感觉,讨厌的人机小姐。
晚上六道骸去自己在东京置办的私宅应付了一晚,里包恩告诉他,白榆收下了花束,从表情动作判断,似乎想单独把卡还给他。
六道骸表示自己知道了,在未知情绪的驱动下,又一次翻阅情报部发来的、白榆的信息。
中学的时候为了救人,因伤休学了一年,高中是在霓虹上的,大学毕业后无缝衔接,进了如今的公司当牛做马。
她的父母与她的工作大相径庭,都是普通的上班族。
白榆与父母的关系也很不错,家庭和睦。但大概是工作太忙的缘故,再没有回过自己的故乡,都是她的父母飞来来看她。
有一个谈了许多年的网恋男友,男方的账号之类的、与白榆非直接相关的信息,情报部还在调查中,从名字分析似乎是一个追求暴力的幼稚小鬼。
六道骸只希望他们最近不要面基结婚,他可不想喊一个给自己起名为炸蛋的无审美人士爸爸。
翻阅到底,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装饰甜品一般的烦躁并没有抹去,反而开始轻浅地跃动,就像被恶作剧般换成了跳跳糖,最终在心底炸开,泛起涟漪。
真是讨厌。他想。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