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话说完,宁芷足足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才明白了母亲的打算是什么?
她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琉璃,表情因为震惊微微有些扭曲,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抖。
“母亲要换个假的皇子留在我身边,当作是真的骗过所有人?”
“是的,这就是夫人的计划。”琉璃压低着嗓音,一字一字的说道:“夫人的意思是,等您成功的怀上了身孕,她就去民间寻几个与你月份一般的孕妇圈养起来,待您生产当天,夫人会请大夫为这几名孕妇同时催产,确保与您一同产子。如果老天庇佑这次您生的是个皇子,那自然是好的,咱们也不需要冒险。若还是位公主,咱们就从那些孩子中挑选一个男孩儿,和您的孩子调换。从此那个孩子就是您的儿子,是皇上的八皇子。”
宁芷的身体猛地一摇晃,险些摔倒在地,她的脸色煞白,眼中带着遮掩不住的惊恐和愤怒,忍不住拔高了声调。“母亲想过这要冒多大的风险吗?万一被拆穿,我与她都没活路。”
“这一点您大可放心,夫人既然敢这么想,自然是有把握做到万无一失的,她的手段您还不清楚吗?夫人就猜到您会担心害怕,要我来安抚您。她说其实这种手段不算稀罕事,很多世家望族的夫人为了稳固地位或者妾室为了用儿子争宠,都会用这一招的,就连历朝历代宫里保不准都曾有人用过。她有本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请您不要操心这件事,您要做的就是赶紧有孕,然后配合夫人的行动就好了。”
“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怎么办?她生下来本该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难道就和民妇的儿子对掉,送去民间乡下吃苦受罪?还是说母亲为了以防万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的女儿或者将孩子扔掉自生自灭?不可以,那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下掉下来的肉。”
宁芷说着就哭了起来,就好像这个计划已经实施,她仿佛亲眼看到自己生下的女儿被带走,从此生死不明,与自己母女分离。
琉璃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果然被她猜中了,主子舍不得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她从小就在宁芷身边伺候,又陪着她嫁进宫来,可谓是最了解宁芷的人。
宁芷这人纵有万般的不是和狠心,但是对自己的孩子却是极其的感情深厚。哪怕她生下的三个都是公主,她也只会怪自己没能生儿子,而不是怪三位公主没有投生为男儿;哪怕她做梦都想要个皇子和皇后斗,却从未嫌弃过自己的三个女儿。
在宁夫人提出这个计划时,琉璃就和宁夫人说过,宁芷多半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下落不明。在琉璃的劝说下,宁夫人让步了。
“娘娘放心,奴婢和夫人争取过了,夫人答应如果您真的生的是个女儿,绝不会让公主流落民间吃苦,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外孙啊。她会找个合理的借口收养公主进府,随便算作是哪位少爷的养女。以后公主在咱们宁家照样锦衣玉食,过的不会比在宫里差,就连日后的婚嫁,夫人也担保为公主挑选一位心仪的夫婿,绝对不会让公主受委屈。日后您真的扳倒了您姐姐,当上了皇后甚至太后,要照拂公主还不是随您的心意?现在最重要的是,您得有一位皇子。”琉璃柔声安抚道。
宁芷听完母亲的承诺后,倒是安心了许多,既然母亲给了承诺必然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说不定她留在宁家真的比在宫里尔虞我诈要强的多。
只不过……宁芷仍旧有些不安心的说道:“可是这件事太冒险了,一旦走漏了半点儿风声,我和母亲都没有好下场。我们是要利用皇子去扳倒皇后和太子,如果让这个冒牌的皇子当上了皇帝,那皇室的血脉就会彻底的混乱,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个来路不明的村妇的孩子做了皇帝,简直是天理难容。”
琉璃嗤笑了一声,说道:“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一句话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萧家的人就配做皇帝,村妇的儿子就不配?说不定他们萧家的先祖在打下大明江山之前也是乡间农夫呢。萧家的人做得皇帝,别人就做不得?”
宁芷却还是犹豫不决,这件事太过骇人了,即便是她一贯胆大妄为,此刻也难免迟疑。
她只是想扳倒长姐,将宁馨踩在脚下,想要取而代之做皇后。可换皇子,甚至还要让假皇子登基为帝,彻底的改变萧家的血脉,这样的事太过逆天而行,她真的不敢妄下决断。
似乎这种情况宁夫人也早就料到了,她事先叮嘱过琉璃该如何的规劝宁芷。
琉璃按照宁夫人的指示,继续怂恿道:“夫人说了,这只是一时的权衡之际,未来不一定会走这一步。咱们先扳倒皇后,等您做了皇后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您还年轻,就算下一胎生的还是公主也无妨,只要皇上肯宠幸您,您早晚可以诞下皇子。就算真的生不出皇子也没关系,这宫里有的是皇子,皇上正值盛年,未来还会再生下皇子的,到时候您可以杀母留子,将小皇子自小就过继在膝下抚养,然后再扶持养子当皇帝,您既是唯一的太后,也无需捧一个假皇子上位。”
最后,琉璃压低嗓门,声音也突然变得无比的蛊惑起来。她一字一字的说道:“目前最重要的不是什么真假皇子,也不是谁继任做皇帝,而是扳倒您的姐姐取代她成为皇后啊。夫人说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太子已经成年,一旦让他站稳脚跟,就算您有了小皇子,也很难再废黜太子取而代之。太子不倒皇后就不倒,现在您距离扳倒他们母子只差一个儿子。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筹谋,您真的甘心功亏一篑,一辈子都活在皇后的阴影里,永远低她一头吗?”
不得不说,宁夫人和琉璃真的很了解宁芷,清楚的知道宁芷的软肋和忌讳是什么。宁馨,就是压在她头顶的一座大山,这座大山一日不倒,宁芷就一日不能真的快活;为了扳倒这座大山,宁芷真的是可以做任何事。
本来还在犹豫胆怯的宁芷听完琉璃的最后一番话后,终于是抛开了所有的顾虑,瞬间斗志满满。她把心一横,深吸几口气,对着琉璃冷静的说道:“你派人传话给母亲,这件事我同意了。我会尽快怀上身孕,也请她选好目标,务必要做的干干净净。”
“是,奴婢这就去办。”琉璃狂喜,忍住激动的心情,颤抖着说道。
*
宁贵妃在自己宫中筹谋如何对付皇后的时候,皇后也在和贴身宫女议论着宁贵妃。
“娘娘,奴婢刚才看的真真儿的,贵妃表面对您恭敬无比,什么都顺从您的意思,可是偶然间她看向您的眼神里满是恶毒和怨恨。她从未真心驯服过,在您面前做小伏低,也不过是在演戏。其实她还是和在宁府时一样,将您视作劲敌,什么都要和您争抢。您可千万别心软,被她骗了。”
芍药蹲跪在皇后宁馨身前,一边为主子揉腿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
宁皇后闭目养神,听完芍药的话后,闭着眼睛冷笑一声,语气也不似在人前那般的端庄温婉,而是透着一股冰冷嘲讽的意味。
“本宫和她做了几十年的姐妹,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还需要别人来提醒?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什么都要和本宫抢,一直视本宫为眼中钉,从未有过半分的姐妹情深。所以就算她进宫后性情大变,在本宫面前做小伏低,事事顺从恭敬,但本宫可没有片刻相信过她。”
说着,宁皇后突然睁开眼睛,眼中杀气弥漫,透露着一股阴狠而凶狠的目光,面部的肌肉也微微扭曲,咬紧牙根一字一字的说道:“这个贱人一直都是恨透了本宫,巴不得本宫死在她面前,她就可以取代本宫做皇后,要本宫相信她,拿她当亲姐妹?哼,下辈子吧。”
芍药停下手中的动作,稍稍松了口气,后怕道:“原来娘娘一直深知贵妃的本性,早就有所提防,那奴婢就放心了。您不知道,每每奴婢看到您和贵妃姐妹情深的模样有多担心,生怕您被贵妃蒙骗了。”
宁皇后拍了拍芍药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脸上的表现瞬间柔和了下来,似乎对着这个自小服侍自己、忠心耿耿的大丫鬟,比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信任多了。
“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不是什么蠢人,哪儿就那么容易被宁芷给骗了,从前在宁府她是如何对我的,我真是没有片刻忘记过。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从未相信过她,哪怕她真的变了,从前的那些伤害我也不会忘记,更不会原谅她,她想骗过我,还嫩着呢。我和她都是世家贵族里成长起来的嫡女,自小就活在阴谋算计、尔虞我诈中,早就修炼成了千年的狐狸,谁又是省油的灯呢,她凭什么觉得可以骗过我?”
宁皇后嘲讽的说道,她在和芍药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稀松平常的像是再聊家常,甚至用上了“我”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