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忍不住了,江祺萝的拇指指甲盖戳着食指指腹,松开来是一道红印。她的声线都不平稳了,说:“怎么可以这么着急下结论,明明施语是被附近的狗咬死的。”
胖女人停住快要落下的手,诧异地看着江祺萝,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人证都有了,还想嫁祸于狗?”
“不信就出去看看啊。”她率先出去,他们跟在后面,唯独俞晋司像丢了魂似的还立在那。
那棵榆树下的血迹还在,还有几块轮廓不平整的破布盖在杂草上。
胖女人蹲下捡起一块破布,“这……确实是语儿的衣服,难怪前天晚上的狗叫得出奇的大声,我一夜都没睡好。”她的手抖得很厉害。
他们都回了屋。胖女人更不解了,一头雾水的她倚在木凳上,没有了言语。
“那我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施磊貌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别人听。
俞晋司抬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像亲兄妹一样。”他故意强调了“像”这个字。
发觉到了不妙,施磊就不再说话。听到这,胖女人的心头颤了一下,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天是阴的,心情都没那么愉悦了。江祺萝和俞晋司独处时,江祺萝头一次感到不安。“你今天怎么了?”江祺萝问,但是俞晋司没有回答。
“这事不会真的跟你有关吧。”江祺萝走近他。
俞晋司拽住她的手腕,按在长了青苔的墙上,脸庞透着冷俊,“江祺萝,你想知道呢。”声音冷清而低哑,给人一种疏离感。
深邃的眸子看着江祺萝,冰冷明澈中略带柔情,不冷不热地说:“告诉你也无妨。”江祺萝有被吓到,想把手挣脱出来,但是俞晋司按得更紧了。俞晋司接着说:“那天晚上,我跟施语吵了一架,她就哭着跑出去了,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了,所以说,是因为我,施语才会被狗咬的。”说到这,他邪魅一笑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柔,又说:“你,是不是怕了?”这句话说得很缓,阴森得让江祺萝脊背发凉。
“是……是真的吗?会不会……还有隐情?”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不愿相信,只是她不想接受事实罢了。
看见江祺萝的眼睛起了一层水雾,就松开了她的手。江祺萝揉了揉被按得发红的手腕,走出去了。
绪颜是甜妹的容颜,明明拥有甜美的嗓音,发出的声音却有冷清孤傲的感觉,“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绪颜浮在江祺萝旁边,撩开刘海,看着她。
“绪颜,他最近很反常。”江祺萝的心很乱,她盯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像停不住似的一直向前走。
酷拽的性子驱使她说:“依我看,这家子都不正常。”绪颜嘟囔,跟着她向前移动。
这回是一群狗都来了,面相凶狠。江祺萝停下来,手心滑溜溜的。
“这些狗不对劲,它们的身上有灵术的气息。”绪颜很快就感受到了,指尖闪过一道紫光,那些狗就散开了。
“它们都怎么了?”江祺萝看着温顺许多的狗,松了口气。
“我猜应该是某种灵术让这些狗变异的,现在我清除了这灵力。”绪颜分析。
回想了一会儿,江祺萝说:“之前金光海和深点潭都有异常的生物,想必是同一个人干的。”
“这么缺德呢,遇到了肯定要好好教训一顿。”绪颜还是一股轻狂劲儿。
须臾之间,风迎面吹来,凛冽刺骨,耳边响起的是不止的风声和树叶碰撞的响声,还有隐隐约约的风铃声。
云间的缝隙有霞光万道,大片绯红倾泻而下,周围有一种朦胧美。这时的小村子炊烟袅袅,灯火阑珊。如果没有那蹩脚的事,江祺萝应该会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好啦,别不开心了,别被那男人气到了。”绪颜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安慰道,看见江祺萝更低落了,又说:“没准真像你说的,另有隐情呢。”
江祺萝眺望着云霞低语:“希望是吧。”情绪都沉淀了。
这时的俞晋司也远眺天边,惆怅的思绪开始作祟,刚才那个不绅士的举动在他的脑子里重复放映。
江祺萝回到去,俞晋司背对着她也察觉得到。
他回过头看着江祺萝氤氲的眼波,江祺萝也直视着他温柔的眼神。
“抱歉,今天失礼了。”俞晋司酝酿了好久才说出口。
“嗯,没事。”这是她一以贯之的说法,一直都是这样。
江祺萝想了很久,那些狗为什么会中灵术?为什么这么受施磊的控制?把线索串起来,得到一种猜想。
又过了一天,胖女人地把俞晋司叫出门口,悄咪咪地说:“小子,你知道什么事情。”
“知道施语和施磊不是亲兄妹。”俞晋司说得很直接。
施磊从胖女人身后走出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反倒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这样啊。”施磊表现得毫无波澜。
这下是胖女人慌了神,“不是的,儿子!”
“哎呦,施语不会是程叔的女儿吧。”施磊不像是随口一说,胖女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施语说你在私底下对她并不好,那你肯定早就知道她不是你的亲妹妹,应该早就谋划要陷害她了。”俞晋司说。
不知江祺萝什么时候在这的,也补充说:“那些狗凶悍,却只受施磊控制,那应该就是施磊利用那些狗来害她。”
施磊笑得诡异,音调忽高忽低,不知是嘲讽还是快乐,“哈哈哈,哈哈。”他干脆就摊牌:“推理得很精彩嘛,就是我杀的,我就是看不惯这个孽种,就找了一位高人向狗施下灵术,想要让她出意外,你的出现可真是让我顺水推舟,她被你气得夜不归宿,然后被狗咬,还能把责任推给你,是我让姓程那人的妻子来指证的,你们都想得到吧。”他早就懒得隐瞒了。
胖女人现在很崩溃,自己的女儿竟然是被儿子杀害了,只说:“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伤心得晕了过去。
施磊只是睨着她,继续说:“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轻蔑。
说到底,俞晋司是被施磊利用了,幸好这件事已经被查得水落石出。好好的一个少年居然城府这么深,让谁都意想不到,看起来这么善良,也只是看起来。
俞晋司仍然是那个温柔的少年,长发被镶玉雕花的发冠束起,绀青的长袍有松花色的祥云图案若隐若现,很有年少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们离开了这个小村子,朝白雾林的方向去了。
那条窄泥路有凸起的石头,江祺萝走在前面,没注意脚下,被绊到了。身体往后倾,是一种漂浮感让她产生惊恐的心理,随后是贴上了他的胸膛,又被扶着摆正了身体。贴近的那一刻,俞晋司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白芷香。
“小心点。”俞晋司收回手,依旧走在后面。
“这泥路真不好走。”她试着用抱怨的心理取代刚那一瞬间的微妙感觉。
“不好走?那你是不是从小被宠到大呢?”俞晋司随口一问。
当然不是,江祺萝非但没有得到家人的关怀,连身边的其他人都对她冷嘲热讽,她却唯唯诺诺,不敢回击,一点都不争气。
“说不准还没你过得好呢。”江祺萝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走了许久,终于进了白雾林,林子里的书光秃秃的,叶子落得满地都是。
白雾林果然是白雾林,真的被笼罩了白雾,能见度不高。
林子一片寂静,静得出奇,静得他们不忍心打破这样的静。
看着周围一片模糊,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只见上面那片天已经渗入了墨,逐渐晕开。
“我们在这里生把火,休息下吧。”俞晋司提议,毕竟这种时候不宜赶路。
“嗯,这天气怪冷的。”她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仿佛碰到的东西都会结冰。
他们堆积树枝生了一把火,火光把他们照得暖和起来,江祺萝倚靠着一棵树,双手抱着弯曲收紧的腿。
尽管生了火,寒风吹来也招架不住。地上风干的树叶在打转,草堆往一个方向倾,要不是江祺萝挽起了头发,不然就要被吹乱了。
他们披上了“同款”斗篷,俞晋司的是下部绣着小片枫叶的玄青色斗篷,而江祺萝的是绣着莲花的月白色斗篷。披上就很暖和,寒风无法入侵肌肤。
江祺萝掏出一袋糕点,香气扑鼻。这是施磊在他们临走前给的,说是给他们的赔礼。话说回来,施磊跟林御倾有几分相似,看来林落缇和施语真是同命相连。真想起林御倾那张妖孽的脸就来气。
唇边是色味俱全的糕点,等俞晋司整块咬住,她才松手。
“怎么样,好吃吗?”江祺萝收回了手。
俞晋司硬是说:“让我给你试毒呢?”但是内心是感到羞涩的。
“啊,对对对。”江祺萝附和他,接着自己吃了起来。松软的口感,香甜的味道,让她吃得停不下口。
困意袭来,俞晋司闭上眼睛,头下垂。突然间身子侧着倾向江祺萝,头靠在了她的肩上,呼吸声可以清晰听见。
看着已经熟睡的俞晋司,她撩开垂在他嘴角的那缕头发。又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他的脸,触感软绵绵的。
火焰把江祺萝手上的卷轴照得很清晰,但不是练习这套失传灵术的时候,担心会打扰到已经进入梦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