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这个时候的点，正是喧闹的时候。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喇叭声，人群的烟火气。早点铺弥漫出浓浓的蒸雾，早点店老板不停歇的忙碌，脸上带着笑意。

喧嚣声不断从窗户传入，徐啸听着外面的声音，思绪神游。他在这里待了一晚上，这一晚上没有任何人找他，也没有任何人审讯他。甚至还有人给他送了小抱枕，让他休息一番。

他坐在冰凉的靠椅上，拇指下意识的在食指上摩挲着。

那些事都被查出来了？为什么只是让我坐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来审讯我？想到这些，他忽然有些不安，但这些东西皆被他隐藏在眸底深处。

不，不会的。浔枫说过，这些事不会被警方查到的，而且他们不管那些事，只管查案子。他们走的时候，那个女孩分明没死。

徐啸在心里反复揣测着，丝毫没注意到审讯室的门外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温白榆穿着衬衣站在审讯室门口，旁边站着楚影。他今天早上看到对方发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从徐啸开始走神，他就在观察对方。

温白榆收回目光，“浔枫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变得异常兴奋？照这么说，楚泽说的是对的。你昨天说的情况只会有两种原因。”说着，温白榆伸出两根手指。楚影偏头看着温白榆，淡声说道：“我昨天采集了两个人的血样，已经送过去进行比对了，大概今天晚上才能出结果。”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刚刚温白榆说的话：“你刚刚说的两种原因，是什么？”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温白榆的办公室。

温白榆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说道：“第一种，天生的。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反社会人格。第二种，因为过往的经历，导致浔枫出现心理扭曲。这种心理扭曲导致他在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变的兴奋。”说到“心理扭曲”，他忽然想起昨天福利院院长说的话。

还有那个老婆婆。

温白榆伸手接了杯水，放在小茶几上，“对了，去查一下浔枫养父母的死。看一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徐啸这里不急，对于他这种中学老师，我们越是急着找他，他会更容易冷静。这个时候，就是耗尽他耐心的时候。对了，找个时间，跟他走个流程，具体的，等我回来。”

温白榆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歪着头想了想，“对了，刑雪呢？”这话把楚影给问住了，他想了好半天，才突然想起来，“她到现在还没来呢，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过头了。”温白榆端着水杯的手突然一顿。好半天，他抬起头来，“她到现在还没来？”

楚影思索片刻，最终确定：“对，到现在还没来。”

温白榆放下水杯，拿着手机给刑雪拨了个电话出去。“嘟嘟嘟——”温白榆沉着脸色挂掉电话，起身往技术部走去。碰见走过来的栖年。对方看着温白榆的神色不对，“老大，怎么了？”

“你们技术部的李主任来了吗？”栖年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听到他这么问，就点了点头。莫名其妙的，温白榆原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些，“让他查一下刑雪的手机定位，现在就查。”晓是这个时候，栖年也猜出刑雪可能出了事，转了个身往技术部门走去。

楚影匆匆从温白榆的办公室走出来，问道：“刑雪晚一点来不很正常吗？你怎么这么着急？”听到他这么问，温白榆却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讲。

刑雪当年的事没什么人知道，只有刑局和当时的办案人知道这回事。而刑雪也因为当初的事患上了幽闭症。局里的人都知道，刑侦支队的温白榆和刑雪就像是兄妹一般。关系好得很，温白榆对刑雪也是格外上心。

刑雪的手机定位不难查，定位出来的时候，温白榆正坐在办公室看徐啸和浔枫的资料。栖年一路小跑过来，也没敲门，拿着写了定位的纸条推门而入：“老大，查到刑雪姐的定位了。”温白榆放下资料，“在哪里？”

栖年缓了口气，“湘城市医院，精神心理科。”温白榆目光一凝，眸色骤然深沉。他皱着眉，好一会，他才开口：“我先去找她，然后带她出趟外勤。”他拿着车钥匙就准备往外走，快走到市局门口时，他又忽然停下：“跟楚影说一声。”他丢下这句话，头也没回的拿着东西往外面走去。

温白榆将车开到了最大限速，他其实不在乎刑雪去看心理医生这回事，他更担心的是对方的心理状态。她只有一个人，一直都是。哪怕她周围一直有人，一直有人陪她。再哪怕温白榆一直都在，还有刑局。

湘城市医院离市局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比起从其他地方赶到这里，已经是较近的距离了。温白榆流畅的将车倒入停车位，拿着口罩和外套就下车。他急急忙忙的一路小跑到精神心理科的护士台。轻声开口问道：“请问刑雪有来过吗？”

他语气很轻，却仍能听出一种埋在平静下的急切。许是因为动静太大，周围正在等待的人略有不满的看过来，而被看着的人却好似没半分感觉一样。

在护士台值岗的护士看了一眼因为紧张而渗出冷汗的温白榆，低头找了找病历本，回道：“哦，刑女士刚进去。就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确定了刑雪在这里，温白榆松了口气。只冲着护士一点头，说了声“谢谢”，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此后，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刑雪谢过医生，准备推门出去，却听医生叫住了她：“女士不妨听在下一句劝，与其逃避，不妨直面。”刑雪推门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她才意识到医生所指。

苦笑一声，垂下眸子轻声说道：“我太懦弱，实在是……不合适。”说完，她轻闭了下眼，又很快睁开，推门离开。

医生看着门缓缓关上，颇有几分无奈。直面这件事对于刑雪来说，就像一道槛，跨过去很简单，但也很难……

听到响声，温白榆抬头看过去，与此同时，刑雪的目光同样扫过去，脚步一顿，语气里充满了不相信：“老大？你怎么在这？”

温白榆没回答，第一眼反而是看见了刑雪手中的处方单。他拿着衣服大步走过去，看着刑雪，面色微沉：“处方单给我。”

见着对方的面色，刑雪难得一怂，规规矩矩的将医生刚给她开的处方单递过去。看着处方单，温白榆的面色可见的沉愠。低气压越来越浓郁，刑雪跟在温白榆后面，看着他交了钱，又跟着他去药房开了药。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温白榆头也没抬的拿着手机发信息：“上车。”知道他关上门，发车。这才发现刑雪开着门，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温白榆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挑起的眼尾下拉，原本身上的沉郁在那一刹褪得一干二净。浑身上下透出原来的温润：“怎么了？赶紧上来，徐啸过来了，楚影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

刑雪眨了眨眼，：“我……”

“这件事我晚些时候再跟你说，先上车。”温白榆眼皮微微下耷，眸光却看向站着的人。透出一股薄情味。刑雪垂下眸子，动作迟缓，慢悠悠的上车。这个样子的温白榆她在很久之前见过无数回，她知道面前人的“真实”，也知道所谓的温润不过是深入骨子的习惯，出生便带着的，难以改掉。这人本该风光无限，君子如玉。谁曾想，如今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黑色越野车迅速驶出地下停车库，没入阳光下。光影闪过车窗，投落刑雪的面容。阳光闪过车窗，略过她的眼。刑雪在那一瞬间急促眯了下眼，眼睛睁了太久，有些干的发涩。眼尾泛起泪花，她眨了眨眼。

时间稍久，此刻她才发现，这不是去市局的路。

“老大，我们这是去哪？”

温白榆搭在方向盘上敲动的手一顿，眸里闪出不明的光。好一会，刑雪见他没反应，再次出声问道：“老大？”

声音沙哑，温白榆语气里透出几分涩：“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旁人不在的时候，唤我什么？”

他总是这样，语气里，动作里，总是会无意识地透出一些无法改变的习惯。但好像从来就没有人跟他这么指出过，有时候还会觉得，这么一听，倒竟也会习惯。

刑雪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来，动作一顿。

“哥。”

敲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温白榆叹了声气，乘着红绿灯的间隙抬手拍了拍刑雪的肩膀：“下次，别在叫人这么担心了。”说罢，他想起对方刚刚的问题，“之前忘记跟你说了，本来时要出趟外勤，结果支队的团宠不见了，一群人急的团团转。”

闻言，刑雪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心虚般的用手刮了刮鼻梁。

——

车子开进校门的时候警卫拦住了温白榆。

车窗降下些许，温白榆手肘靠着窗边，另一只手拿着警察证，面色冷峻：“警察办案。”值班的警卫一看到是警察，连声音都带上了抖：“我，我这要请示一下我们主任。”温白榆略微颔首，仍由他去，自己则无意识的用手敲着窗边。

好一会，警卫挂了电话，一边开门，一边说：“我们主任说麻烦您尽量快点，别影响了学生的学习。”温白榆动作一顿，然后微微眯眼，“啧”了一声，扔下一句：“知道了。”开车而入。

两人问了人，这才陆续找到徐啸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