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推开门的时候小小惊讶了一番,但同时也让他高度警惕。
因为此刻,坐在客厅沙发的不是温白榆。说来这身装束让他熟悉,可仔细一想,脑海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坐在沙发上的人昏昏欲睡,听到声响却警醒。“终于回来了?我可在这里等你好久了。”这话楚泽听着格外不舒服。
一个陌生人,深更半夜闯入自己的家,还用着这种语气说话。若是别人听见,怎么说都会误会。
他眉头深深皱起:“你谁?”
那人一身长衣,此刻偏头看见对方眼里的迷茫与警惕,顿时了然:“忘了?”他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宽大长袖,坦然自若:“那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眉眼轻弯,就像是见到了好久不见的故人一般:“在下戚独明,神阁排位第五。”
楚泽毫不在意,而眼前这个人却是让他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景象。
景象不重要,重要的是景象中站在戚独明后面的人。模糊,但那一抹白印象深刻。幻像骤然褪去,戚独明感觉对方的眉皱的更紧了,他想了想:“以前吧,以前是你的……朋友。”楚泽点点头,对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骗自己。听到他说是自己的朋友,楚泽身上的敌意在戚独明解释的时候猝然消失。
他垂下眉,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所以……深夜光临寒舍有什么事?”戚独明看着他的样子,失笑。
果然啊,都多少年过去了,性子还是这个样子。与往常一般无二。
“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还有,什么时候恢复的?这神气都快溢出来了。”戚独明笑着。此刻他心里愉悦的很,多年老友还能这般模样。他见着对方好,心里自是愉悦。
连那位都没记起来,自己能不被还没完全恢复记忆的楚大人给踹出门就不错了。连悲伤都来不及。
楚泽正要回答,却听见门口再次传来开门声,他吓得站起来就往门口看过去。温白榆站在门口,门口的灯打在他弯曲的脖颈上,温润透彻。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在这屋内明显的不得了,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
温白榆不紧不慢的换好鞋,边走边抬头。抬头时无意的撩起眼皮看了眼戚独明,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多余的感情:“你怎么在这?来的时候不看时间?”他这话说的多少有点奇怪,但除了楚泽,在场的两个人丝毫没觉察有什么问题。
戚独明双手合握,躬身行礼。行完礼,他笑了一声:“这是想起你还是没想起你?”话说的没头没尾,温白榆皱了下眉:“没有。”戚独明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大半,他掩藏的极好,没让周围两人注意到什么,而是回答了刚刚温白榆的问题:“有点事情。”
温白榆愣了一下,点头:“你们聊,我先进去了。”说完,他偏头看了楚泽一眼。楚泽看见他眼里的深沉与恋意,弯起眉眼,笑了起来。温白榆眨了下眼,转身往房间里走。楚泽收回目光:“几年前吧,具体的记不太清了。”闻言,戚独明皱了下眉。对方不想说,自己也不能再逼问。
他换了个问题:“他是你对象?”话说的直接,回答的也够直接:“是,怎么了?”戚独明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缘分呐……你知道他是谁吗?”楚泽拿出口袋里的魇石,拇指轻轻在光滑的切面上摩挲,“不是很清楚。”
戚独明挑了下眉,“想知道吗?”
楚泽摇头,“他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其他的,我无所谓。”
“那记忆呢?”戚独明试探着问。
“什么意思?”楚泽皱起眉,对方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自己还会交这样的朋友?
“记忆也不想知道?那些过往的。”这句话成功将楚泽惹不耐了。事实上,就连楚泽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只要一谈起记忆,心里就会漫上浓烈的难过。来势汹涌,无法阻挡。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戚独明看见他眼里的不耐烦,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我就是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了,等想起来你就该后悔了。我先走了,不早了。有事找我。”说完,他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似的纸,放在茶几上。下一刻,光芒一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泽起身拿起那张名片,皱了下眉。他随手放进口袋,走到温白榆的房间,伸手轻叩两下,推门而入。
温白榆在关上房门的时候,红绳和黑雾迅速窜出来。从两者不断纠动就能看出此刻的躁动不安。可没过一会,红绳迅速焉了,没灵性的缠绕在温白榆的脖颈上。
温白榆叹了声气,心一阵阵的抽痛,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已经开始有预兆了吗?
脖颈迅速传来滑动的感觉,温白榆挑了下眉。速度快的完全看不出来刚刚那副焉样。
楚泽只看到了没入衣领内的红绳尾巴,他轻笑着走过去,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
“怎么在发呆?”
温白榆看着对方这般依赖自己,“景好看。”楚泽看过去,一条长路延伸至远方,路灯长明,只有寥寥几车呼啸而过。残星点缀,夜晚的凉顺着微开的窗户窜入。
“的确。”夜幕落下,就像时间进入结尾阶段。
他知道自家人心中有事不愿说,许是说不出口,又亦或是一种长期而来的习惯。那些事情只能埋在心里。
孤寂的来源之一。
手不知不觉的揽上对方的腰。“很晚了,明天还要查案,洗洗睡吧。”
温白榆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他忽然开口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楚泽一愣。
温白榆感觉到放在腰间的手骤的收紧,下一刻,“我不允许你离开。”对方沉着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魂飞魄散了,永远不能转世轮回了。你会怎么样?”
“我会疯的,白榆。”楚泽失笑,眼里却是盈满深沉。这话听着像是一句玩笑,但两人都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玩笑”。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也许是有所察觉,黑雾悄咪咪的缠绕上温白榆的手腕。楚泽看着他的手腕,若有所思的开口:“白榆,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脖颈很好看,……戴上红线更好看。”说着,楚泽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上温白榆的侧颈。
脖颈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温白榆也没有拍开他的手。他忽然开口:“疼吗?”楚泽愣住了,下意识的开口:“什么?”
“十年前,我离开的时候。疼吗?”
闻言,楚泽垂下眼眸。好一会,他苦笑着道:“我若是说不疼,你也不信吧。”温白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算是赞同:“倒也是。”他略微偏过头,“想知道原因吗?”
楚泽想了想:“你刚离开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但现在……突然不想知道了。”温白榆起了好奇:“为什么?”
对方明显沉默了,温白榆也没有开口。他正准备说“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却听见对方哑着声音:“因为两个月前,我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过往的那些原因……都不重要了。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你不想说,我再问也没用。你走了以后,我哪怕是翻遍湘城,也找不到你。那些无法述之于口的,也就不重要了。”
楚泽停顿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我只想若干年后,你能记得我就行。”
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人,从过往到如今,一直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