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0411这个编号，克莱因有些想不明白。

这个0411是她在幸存者号上遇到的0411吗？

还没等再问，少女打开光脑输入了什么，紧接着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克莱因面前也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

这漩涡还挺照顾她的身高，竟然真的只比她身高高一个拳头。

克莱因：“……”

她头上的触角微动，好奇地看着这个黑色的漩涡，从这头向里面看什么也看不到。

通话界面还在，闵博士并没有挂断，他甚至没有催促克莱因。

克莱因看了一眼悬浮在面前的显示屏，又看了看黑黢黢的漩涡。

想到梦中腼腆纯真的少年闵，她眨了眨眼睛：“这么黑，我伸手过去，你能拉住我吗？”

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被闵博士听了进去。

他记得，小王女怕黑。

于是，在那只小巧的手从漩涡伸出来时，他蹲下拉住了她的手。

“……”

漩涡中黑色被点亮，无数星光汇聚，照亮了这仅两三步的路。

当手背被温暖的大手贴住，克莱因抬头，眼中有着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这三两步，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千年，于是后来，少年的纯真蒙了尘。

克莱因看着面前的青年，他还是老样子，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碎发盖过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也许是出于虫族礼节，他一只膝盖抵在地上，低着头，头没超过她的视线，也没有看她。

身后漩涡消失，青年俯首吻在克莱因衣袖上。

他问：“您看到了？”

闵博士没有抬头，克莱因也无法从碎发中看到他的神情。

只是从这状似随意的语气重听出了些别的，像是怀念，像是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如果是说闵博士小时候的记忆，那克莱因确实看到了。

克莱因也就有一点点好奇……

“你跟萨米拉关系不好吗？”

闵博士没有说话，他缓缓起身，把一旁的躺椅收拾了出来。

躺椅还算干净，但比较高，他将高度调低，又放了个垫子上去。

克莱因没得到回答，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地当透明人。

梦里看到的记忆并不全，视角也有限，很多事当时的主人公也不清楚。

克莱因唯一清楚的就是，闵和萨米拉的兄妹关系有点乱，包括但不限于妹妹发卖哥哥，哥哥联合别人一起坑妹妹。

实验室没有能休息的地方，除了这个躺椅。

要是想凑合，实验台上的东西放一边躺上去也不是不行——如果不嫌弃有几种活物在上面成为标本或碎肉的话。

闵博士将躺椅收拾好后，掀了掀眼皮：“殿下是在问我？”

克莱因马上摇头否认。

“没有的事。”

“那殿下自己玩会儿，我休息一下。”

“？”

克莱因以为这是在开玩笑，毕竟没谁会心这么大吧？

可当闵博士真的缩进躺椅，她缓缓闭上了嘴。

克莱因怀疑青年皱巴巴的衣服就是这么来的。

同时，看着那堪比大熊猫一样的眼底，她想着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实验室里的灯光暗了下来，玻璃试管在暗处沉寂。

克莱因：“……”

她刚准备离开这里，就听到身后传来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躺椅“吱呀”响了一下，青年恹恹的声音传来：“认字的话去资料室看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像是被家里小孩吵到，然后找了借口哄人去一边玩那样。

不过也挺好。

比起被丢在之前的世界，克莱因更愿意在这里呆。

她轻手轻脚走到实验室门口，看了眼旁边的灯。

她记得闵博士不喜欢太亮的环境。

现在实验室的亮度对克莱因来说刚刚好，不仅能看清路，还不刺眼。

但对闵博士来说，在这样的环境应该很难休息好。

想了想，克莱因到一旁踮着脚把光线调暗。

然后轻轻合了门离开。

“……”

-

克莱因不清楚自己对闵博士的恐惧来源于哪方面，但细想来对方真的没有伤害过她。

虽然有些事他做得确实不厚道。

实验室的路并不复杂，门上也有牌子，只看名字也知道是做什么的。

克隆实验室，灵魂移植手术室，还有标本室以及资料室等。

克隆实验室很大，里面有很多玻璃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有一枚虫卵。

这些都是基因改造过的虫族。

至于灵魂移植手术室……明涵正坐在椅子上等里面的“患者”清醒。

这个患者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

少女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一旁的检测机器则“滴滴”响着。

她嘀咕着：“机器看着多好，至少比我这个半自主意识的克隆人看要好。”

克莱因没想去打扰她，刚准备猫了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被明涵捉了去。

“是克莱因啊，进来看看。”

明涵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克莱因拎到椅子上，又指着病床上的人。

“怎么样？熟悉吧？”

浑身插满管子，管子连接一个机器，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

明涵摊了摊手：“人造胚宫啊。”

克莱因打量着这个机器，跟她在幸存者号上看到的不一样。

于是她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是0411？”

明涵没有意外，她指了指机器：“对，而且我也是在胚宫中长大的，编号0411。”

“这个……是闵博士发明的？”

明涵的目光落在克莱因脸上，后者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

她似乎很难相信当初的少年闵会做出这样的东西。

“虽然很遗憾，但……不是他。”

克莱因一抬头就看见明涵朝她挤眉弄眼。

“……”

明涵咳了两声，装作没有戏弄她的样子。

“首先，虫族一窝有成千上万枚卵，并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繁育后代；其次，虫族有异能，也并不都是靠你认为的方式存在的；最后，既然叫‘人造胚宫’那就是人类的发明。”

克莱因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感觉怪怪的。

“你跟闵博士认识多久了？”

明涵掰着手指数，最后比了个“3”。

到现在还没理清星际时间的克莱因：“三百年？”

“至少三千年了好吧？我认识闵那会儿他才这么高……”

少女在伸手在她耳垂下比划了一下。

克莱因：“……”

这个身高，看起来是少年闵，还是害羞的年纪。

“那萨米拉……”

“这事说来话长——”

这家伙又要搞事情了。

克莱因毫不客气地打断：“那你长话短说。”

明涵掩面，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可怜无助又柔弱：“我不敢啊。”

克莱因：“……是吗？”

明涵坐在她旁边的椅子扶手上，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才怪。”

室内机器“滴滴”响着，她伸了胳膊到操作台，随即握拳，拳心朝下砸在一个按钮上。

“咚”地一声，让克莱因心脏猛跳了一下。

少女抬手，机器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坑，按钮则被砸了进去。

机器依旧正常运转，明涵习以为常，熟练地揉了揉自己的手。

顺带骂骂咧咧吐出一句：“烦死了，天天使唤我，都这样了，闵还是不肯承认对我有占有欲。”

克莱因无语凝噎。

这真不是占有欲不占有欲的事，而且现在的闵一副肾亏＋x冷淡的样子，别说占有欲，更像是一个阴暗死宅。

少女假装抹眼泪，继续感慨：“唉，自从王不在后我们闵少爷就再也没有开心笑过了。”

克莱因：“……”

这少女人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神经病。

“真正的明涵还好吗？”

明涵倏地站起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就是好吧？不是应该能从我身上找到之前那个明涵的影子吗？”

影子兜头罩下，克莱因对这个人来疯有些畏惧了。

她其实跟明涵不熟。也就偷过她养的鸡而已。

明涵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弯起眼睛。

拉长了语气揶揄：“好吃吗？”

这个算克莱因手贱了，要不是她手欠抓了人家的鸡，之后也没那么多事，她也不会……

她不辩驳，很诚恳地道歉：“抱歉。”

明涵从椅子扶手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轻声道：“没什么好道歉的，你知道吗？”

克莱因“啊？”了一声。

她没听明白。

少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把椅子转过来——转的是克莱因坐的这把椅子。

克莱因一个没注意向扶手歪去。

少女撑着扶手让椅子停下来。

黑影兜头罩下，克莱因被堵在座椅中。

少女倾身，颊边发丝倾泻，从肩头落下。

有几根头发浇在了克莱因头顶。

她：“……”

明涵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默了片刻，她讷讷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克莱因在脑中把所有记忆都过了一遍，她表示除了偷过明涵的鸡，就，没有其他接触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

明涵看着克莱因一脸茫然，只能作罢。

“行吧，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那一瞬，克莱因把前世的事也想了一遍——真没有！

她就是一个社畜啊！哪来这么多戏？！

明涵将手收回，倚在旁边的机器上。

“克莱因，你相信吗？一个人真的可以成为另一个人，你确定自己的记忆都是真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