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背过身去的鲤月,压根没察觉到东里鹿潭已经走了,一骨碌将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倒豆子一般说个没完。
东里鹿潭,你那天晚上喝醉了,你知不知道就像一只大狗一样,黏在我身上赶都赶不走,烦死了。
但是我又不能推开你,是你自己说的,问我能不能回头看看你,可我回头了呀,我回头打算跟你站在一起了。
你怎么还要躲我呢?
你为什么还要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呢?
是不是我不来追你,你就不会为我多停留一步了?
鲤月一回头,好,真的就是走得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她发誓,她要是再管一次东里鹿潭的闲事儿她这辈子都赚不到五百万金!
鲤月气鼓鼓得回到了离野居,谁都能看出来她今儿心情不好,但是没人敢去触碰这个霉头,也没人敢拿什么事情去烦她。
飞景最后把小津安推了出去,前些时日教他读书习字有了些成效,这几日找了个先生教他读书,今儿功课完成得不错,先生夸奖他了,拿着这个去给鲤月看,肯定也会被夸的。
虽然津安不可否认他说的是对的,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去找骂呢?
他不情不愿地拿着写好的文章去给鲤月看了,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月姐姐,今天先生夸我的文章写的不错,你要看看吗?”
“先生说啦,我的文章很有灵气,让我多读些书,好好写下去。”
鲤月靠在椅子上,脑子乱得跟一团浆糊一样,可是面对小孩儿,她哪有脾气能乱发呢?还是从津安的手中接过了一篇篇文章,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到最后几篇,在里面瞧见了江湖小报纸。
“这是哪儿来的?”
津安靠过去,摇了摇头,“今天先生夸奖我文章写得好,被同学们借过去看了,应该是哪位同学还回来的时候装错了吧。”
鲤月笑了笑,“确实写得不错,今晚想吃什么去跟你飞景哥哥说说,让他给你带回来。”
她没有仔细看那张江湖小报的内容,却在将纸张都递回去的时候的时候一扫眼瞧见了“妖魔大战”四个字,伸手拦住了津安,拿过报纸来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读起来了。
江湖小报上写着,三个月后,妖族和魔族在凤凰山大战,如果妖族不按时赴约,那么将会被魔族给灭的干干净净,连一根草都不给他们留下。
大家都在赌,这场妖魔混战到底谁输谁赢,赌场上买魔族的赔率已经压到了一赔一百,但是压根就没几个人买妖族赢的。
所以,这就是东里鹿潭要着急走的缘由吗?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有她在,她怎么可能会让妖族眼睁睁地被魔族压垮呢?
鲤月整个人愣愣地,将小报塞回到津安手中,“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晚饭你们自己吃吧。”
飞景一溜烟蹿了过来,从津安手中抢过那张江湖小报,他倒是要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一向有头脑的月主子都乱了方寸。
津安也凑了上来,“妖魔大战,飞景哥哥,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飞景一根手指头瞧了瞧他的脑袋,“当然有关系啦,我家主子东里鹿潭是妖族的少主,也是你鲤月姐姐的心上人,你说妖族真的跟魔族打架,她能袖手旁观吗?”
“你这两天去学堂,少主又在陪着月主子忙人皇的事情,悄无声息地就走了,不然你肯定能见到传说中的妖族少主。”
津安笑了一声,“传说中的,那还不是被月姐姐拿下了。”
“欸,你这小兔崽子,对你月姐姐倒是实心眼,对我怎么不见有这么好?”
津安躲开了飞景的狼爪子,然后又转身冲着他做了个鬼脸,“飞景哥哥,你自己玩吧,我去给月姐姐准备些点心,到时候她饿了就能垫垫肚子了。”
飞景也没有继续再去追了,魔族的战书已下,还不知道少主和月主子他们会怎么应对,怎么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呢?
那个东西,他到底要不要交给月主子,还有那件事情,他到底要不要说呢?
算了,先陪津安那小子去厨房看看再想吧。
鲤月这两日都浑浑噩噩地,妖市建起来了,有人皇的帮忙生意也还不错,她索性就将妖市医馆的招牌给摆到了门口,摆了个小摊,往来的行人多多少少会多看两眼,时不时有来买个药,看个病的。
她给郭掌柜安排的几家店铺生意也有了起色,一开始都没几个人来问布买衣服,直到人皇来过之后,妖族和魔族的人觉得新鲜,时常来妖市走走看看,一来二去,爱买衣服竟然成了妖魔之间的一种攀比。
还有赌场,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这几家店铺居然有一家租出去成了赌场,这几日妖族和魔族之间谁输谁赢真的是他们一直在下注,买妖族的人寥寥无几。
飞景将这几日妖市的情况跟鲤月汇报了一遍,她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飞景瞧着她还是兴致不高,“月主子,人皇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应该还有个三五日就到了,我们要不要给他们安排住处?还是交给郭掌柜那边去办?”
她杵着下巴,脑子里好像有千万条鱼游了过去,“都行,你看着安排吧。”
“对了,东里鹿潭这几日有没有跟你联系?”
飞景摇了摇头,少主走之前特意来找过他一次,让他好好跟在月姑娘身边学做事儿,掌管妖市,对他们来说也是大功一件,天尽头是他母后从前的地盘,如今能看见它又重新恢复生机,给了流落在外的妖族一个栖息之地,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儿。
少主还告诉他,妖族不能只有那一支,以后天尽头就交给他看管了,这儿就是他们的退路。
当时他还不明白少主的意思,想来他早就先一步收到了魔族给他们下的战书,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如果失败了,那么天尽头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妖族不能覆灭的希望。
少主还将妖玺偷偷留给了他,如果这儿出了什么事情,将妖玺交给月姑娘,她一定有能力保下妖族。
“哦,那没事儿了,你去忙吧。”
飞景欲言又止,他知晓少主对月主子的心意,可是如果妖族都不在了,那他拿着妖玺又有什么用呢?
他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将此事儿告知月主子,就杵在那儿不肯挪动半步,犹豫了半天。
鲤月瞧见他还在原地不走,问他,“怎么?你还有事儿要跟我说吗?”
飞景一骨碌跪到地上,“月主子,求您出手救救妖族吧!”
鲤月心中警铃大作,所以,东里鹿潭还是出事儿了。
她吓得起身,带翻了茶杯,温热的茶水全都泼到了她身上,本来这几日就心绪不佳,这下子被一杯茶水给烫到了,委屈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仰头看天,想要拼命挤出来一丝笑容,没有想到笑着笑着就哭了,更委屈了。
飞景跪在地上,听到了茶杯落在地上的声响,还以为是月主子生气了赶紧低下了头,可随之而来抽抽嗒嗒的声音告诉他并不是那样。
他只敢偷偷抬头,可又往上看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月主子在哭,这可怎么办呀?他可没有什么应付女人的经验啊。
苍天啊,大地啊,我的少主啊,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应付女人在我面前哭啊?
他难道要去安慰月主子,说:不要哭了,好不好?
那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他不安慰月主子,那不是显得他很没有人情味儿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飞景低着头抓耳挠腮,到底是去安慰她呢,还是不安慰她呢?
他又听到鲤月吸了吸鼻子,她独自哭泣的这一刻钟真的好漫长好漫长......
鲤月发泄完了,自己用衣袖擦干了眼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才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嗓子问他,“为何要我去救你们家少主,还有妖族?”
飞景不敢抬头,只低着头将少主离开前来找他,对他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鲤月,连妖玺交给了他也说了,不敢有半句的隐瞒。
鲤月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打算,所以他这次回梵天火山只不过是装一装样子,他们根本就没有赢的胜算,只那几十人,在天尽头的地陵狱救出来的几十号人马,怎么打得过魔族千千万万的大军呢?
他早就想好了不牵连妖族旧部,还有其他的小妖进来,将妖玺留给她,留在天尽头,只要有她在就可以护住所有逃到这儿的小妖。
那么,他自己呢?他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所有妖族吗?他没有想过他的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吗?还有她在等着他。
鲤月秒懂东里鹿潭的那一瞬间,她又忍不住哽咽了,他早就为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可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甚至亲自斩断了他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