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沈砚辰,也不顾这里是在学校,他迫不及待掏出手机,这么光明正大给沈砚辰打了无数个微信电话,他都没接。
胡言承没等到回答从窗台边移开朝林乐雩的方向走了过去,见他低头不知道和谁聊着微信,长长一段都没得到回复。
叠:【你在哪?】
叠:【?】
叠:【我有话和你说】
叠:【看到回个消息,很急的事,我去找你】
……
胡言承好心提醒:“那个,辰哥他流量用超了,估计收不到你的消息,你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林乐雩皱着的眉稍微舒展开,他退出微信:“你怎么知道?”
“昨晚下自习找他打游戏,他说没网不来。”胡言承说到这,补充了句,“本来五缺一,我想找你来着,但王磊说你睡了,就去找的辰哥,谁知道他也来不了。”
闻言,林乐雩将手机屏幕切到电话那栏,输着熟悉又陌生的数字,他曾经打过无数次都没打通,又在此时被翻出来。
林乐雩按下拨号,等了一会对面传出熟悉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林乐雩紧接着打了一个又一个,都是同样的机器女声。
他想接着打,胡言承拦住了他。
“雩哥,辰哥这是把你拉黑了啊?”胡言承的话引高强探了过来。
被拉黑了。
这像是碎石一点点将林乐雩砸的看不清眼前路。
“把人惹生气了呗,”高强添油加醋道:“昨晚我哥好心给你笔记,你凶的要死,换我我也生气。还有今早你宁愿踩王磊凳子都不愿开口和他说话,这换谁不得气死。”
林乐雩拽着手机,如果不是教室里面在开家长会,他真的可能把手机砸在高强脸上让他闭嘴。
“你怎么知道是拉黑?”林乐雩不信这话,他固执的说:“万一只是在和别人打电话呢?”
胡言承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我之前谈了个女朋友,一吵架她就拉黑,微信□□电话,一条龙服务,就刚才那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我太耳熟了,绝对是拉黑。”
高强被逗笑了:“看不出来啊,你们好学生也会早恋?”
胡言承扬着下巴有些自豪说:“谈恋爱和学习两不误好吧。”
他们三言两语聊着,林乐雩这边盯着手机屏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像是无法消化沈砚辰将他拉黑了这样的事,是从两年前开始?从他打完那通电话开始?
那么早,可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既然这么早就把他的电话拉黑了,为什么昨晚却说喜欢他,想和他早恋?
林乐雩想到那张精致的脸,想到楼梯口温柔喊他“多多”的女人,他心底猛的一颤。
林乐雩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小沈砚辰的妈妈表面对谁都温柔,对谁都笑着柔声说话,可林乐雩自小敏感的性格让他不止一次发觉,沈砚辰妈妈不是很喜欢他。
“你们谁带手机了?借我打个电话。”林乐雩迫切想知道,沈砚辰对这件事知不知情?
高强啧了声,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林乐雩刚想抬手接,教室前门打开了。
高强一个激灵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马正达已经开完家长会了,里面的学生家长没问题的都出了教室,只有各别还留在里面询问自家孩子最近的学习状况。
“臭小子,你班主任可说了你交上去的作业那字跟狗爬似的!”高爸一出来就将高强训了一通,临走时他还让高强回教室收拾书包,去外面吃饭顺便庆祝他成绩进步的事。
胡言承看见自家家长出了教室,他跟林乐雩打着招呼:“雩哥,我先走了,明天晚自习见。”
林乐雩心思不在这,他没打过去的电话始终萦绕在脑中,所以连着胡言承的招呼他都没回应。
林兴简单和马正达聊了几句林乐雩最近的状态,得到的都是夸奖,说是他成绩进步了,也会团结同学忙前忙后这次家长会上的一些小事,林兴很欣慰,他觉得这是一种变好的前兆。
“那就麻烦马老师多费心了。”
“哪里的话,这都应该做的。”
身后还有要和马正达交流的家长,两句寒暄过后,林兴很自觉退了出去。
林兴在教室门口看见了靠在墙上发着呆的林乐雩,他走了过去:“乐乐,去吃饭吗?”
林乐雩思绪回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兴已经出来了,他刚才问了自己什么?
没听清也不打算问一遍,他慢吞吞抬头,愣然看着在在自己面前的人。
还处于青春期发展,林乐雩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学生,有着近一米八的身高,算是同龄人中长的快的那类人,从前有同学问过他“你吃什么长大的,这身高都快让人羡慕死了。”
林乐雩没回答,他的记忆里只存在一些片段,好多东西他都记得不清楚。
唯一断断续续可谈的记忆就是自从他回了家,牛奶水果几乎就没断过,说是他从前严重缺营养,如果不补补,后面可能会引发各类疾病,于是他们开始疯狂给他十全大补汤,早晚各一杯牛奶。
那时候林乐雩怀疑过,自己之所以能长这么高和那段时间补的钙分不开,可现在看到林兴站在自己面前,他才确切感受到什么叫遗传。
林兴本人也高,他们家最矮的林声都一米七,这可能和钙关系不大。
“你的伤好些了么?”林乐雩听见自己很生硬的转移话题。
他们上次分别时还是在病房,闹得不太愉快。
后来林兴要去国外养伤,登机的那天,全家人都去送他了,唯独林乐雩没去,他在医院的状态不好,只能躲在角落用一顶鸭舌帽遮住双眼,仿佛陷进了自己混乱的世界里。
那天天很暗,林乐雩记得下雨了,姚葭送林兴登机回来后手里拿着伞,伞被彻底打湿了。
林乐雩坐在病床上,手上输着液,他将眼睛埋在鸭舌帽下,听着电视机播放的广告,一遍又一遍。
被褥下紧紧拽着的拳头在告诉他,他极力在忍着什么,他抗拒着什么。
“乐乐,我们留下陪你。”
他没说话。
“一中那边已经给你请好假了,如果实在不行就休学一年,到时候影响不会太大。”
林乐雩被这句话触动,他动了动眸子,依旧没说话。
事情是发生在一个下午,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到了出院的时间,姚葭来接他,林乐雩却没打一声招呼提前从后门走了。
林婧最先找到他,林乐雩第一反应就是要跑,他的力气不大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正是虚弱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的险些没站稳。
“林乐雩!”林婧拽着他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爸正在换航班回国,你能不能省点心!”
这句话让今后的林乐雩所的一举一动都被困着。
像是所有的不幸都是来自他,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放弃了,可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拉着他。
这样搞得他累的喘不过气,姚葭和林兴也会很累,为什么要抓着他不放。
想逃,拼了命的想逃,不计后果的逃。
被林婧拽回去时,他情绪再度崩溃了。
“为什么要这样?你们当我死了不行吗?非得拽着我做什么?”
“我说了我不读书!你们听不懂吗?!”
“我不喜欢喝牛奶!拿开!”
“又打翻了,我都说了别把东西放在这,我不喜欢!还要我说几遍,你们能不能别烦我?!”
“……”
说的话很多,每一句都是他及其不耐烦,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林乐雩也能察觉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他就只能反锁房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坏掉的情绪腐烂在他心里,积攒着没有诉说的对象,渐渐的成了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再也停不下来,而这个雪球几乎将他压的喘不上气。
耳边的嗡鸣,夜晚的惊醒,醒后的失眠,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与外界触碰,这样就不会有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伤到。
于是渐渐的不愿意多和外面的人交流,他在家里就会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只做自己的事,时间久了,她们也就习惯了。
可林兴不习惯,他没与这样的林乐雩相处过,浑身带刺的人几乎是谁碰都会被扎。
陌生又疏离。
“已经没事了。”林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慈父些,于是扬起了一个微笑继续说着下面的话,“你妈妈定了你之前喜欢的那家菜,一起去尝尝看那家师傅厨艺有没有退步?”
林乐雩想拒绝,可看着林兴想尽力表现的和蔼可亲的模样,不知怎么心头一阵酸楚。
他们只是不幸,不幸有这样一个儿子。
林乐雩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要不发病,就坐在餐桌上吃饭,他也不至于会干出掀桌的事。
吃饭途中林声兴奋说:“爸爸,我听说国外的舞蹈学院招生很严的,里面对艺术生的要求高的要死。”
林乐雩扒饭的手一顿的,他听见姚葭在让林声好好努力争取一把考过,到时候也不用吃高考的苦。
他又听见姚葭在说最近公司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转国外也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心底蔓延,他听见林兴在饭桌上问自己。
“乐乐,你想不想去国外念高中?这样压力不会太大。”
林乐雩有些懵:“为什么要去国外?”
他在一中念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国外?
“是这样的,爸爸之前养伤时在外面投了个项目,现在这个项目运转很大,我们都想趁这次机会拓展渠道开展业务向国外发展,可能未来几年都得围着这个项目转,你和声声再过一两年就要各自步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们都不放心留你们在这边。”
所以才想要他们一并打包去国外。
林乐雩安静几秒,桌上的人都紧张看着他,仿若他才是那个有着话语权的人。
只要他说不去,姚葭他们还会像一年前那样留下陪自己,林乐雩不想这样,那种感觉像是被绑架,像是拖累,他永远在拖着他们的步伐,他们在往远处走,而自己只能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