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自习的铃声打响，林乐雩停下笔看着画本里的人，鼻梁很挺，下颚清晰，很满意的一份杰作，只是画里的人眉眼低垂似乎不太高兴。

他将这页画纸撕了下来折好放进自己包里。

沈砚辰或许还在气头上，他自己收拾完就出了教室。

林乐雩回寝室的路上一遍遍打着腹稿，一会儿见了沈砚辰该怎么说。

“对不起，下午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林乐雩觉得太生硬了，于是摇头否定着继续。

“虽然我下午冲动了，但你也有错。”话落，林乐雩又觉得这不像是道歉，倒像是在推卸责任。

“下午的时候我不该推你，也不该说那些话，真的很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林乐雩觉得这话很煞笔。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高强从后面勾住他的肩，“校外新开了家鱼片火锅，味道超赞，王磊他们都去占位置了。”

林乐雩冷着脸躲开他的触碰：“不去，大晚上吃火锅，我看你是胖的不冤。”

高强被打击：“话不是这么说的，咋？你要瘦成闪电？”

“对，我减肥。”林乐雩自顾自往寝室方向走。

“别啊，我哥说了，这顿他请。”

林乐雩往前走的步子顿住：“沈砚辰请客？”

高强点头：“对啊。”

林乐雩沉默两秒，而后有些发酸道：“他也没和我说，我去不合适。”

高强哪管三七二十一，连拖带拽将人带去了火锅店。

这家店没有包间，但生意却是出乎意料的好，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有刚下自习的学生，也有下了班出来吃宵夜的人。

“这！”王磊一见他们就连忙朝门口的方向招着手，“你们咋来这么慢。”

等他们一走过去，林乐雩才发现这一桌上的人除了高强和王磊外还有一个胡言承。

林乐雩随便坐了个空位，他想问沈砚辰去哪了，可又觉得这么问像是自己是因为他来的，纠结半天他也没能问出口。

“我们已经点好了，雩哥，高强，你俩要不要看加点什么？”胡言承将菜单往他们的方向递过去。

“不用。”林乐雩低着头刷着手机。

“我来看看。”高强接过菜单加了两盘鱼片后起身将东西拿给后厨阿姨。

林乐雩想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他开了把斗地主。

这把凭借有王炸他大胆抢了个地主，开局对3，对面直接对2，林乐雩懵了。

王炸肯定不能拆，他不要这牌，紧接着对方打了顺子，从5顺到10，林乐雩数了数自己手里的牌，两张5，一张6，两张7，一张8，三张9，一张10，外加JAA三张杂牌，剩余就是王炸。

身旁有人坐了下来，林乐雩以为是高强回来了，他犹豫这手里的牌该不该拆散，要是拆散了后面就不好打，可现在不拆散好像也不好打。

“678910J。”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

林乐雩心下一颤，他看了过去，沈砚辰坐在了原本高强的位置上扯了张餐巾纸擦着刚洗过的手。

见林乐雩走神了，沈砚辰就着手在他的屏幕上点着，最后一扑牌打了出去。

“专心点。”沈砚辰的话让林乐雩再次将视线放回了手机上。

打了几个回合，不出意外，他输了十二万金豆。

沈砚辰用茶水涮着碗和筷子，又用纸巾将里里外外擦的不见一滴水，做完这套动作他把擦好的碗筷推在了林乐雩面前。

刚上完厕所回来的高强看见了这一动作，当即斥责林乐雩：“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能让寿星服侍你啊。”

林乐雩手一顿，阴差阳错一个超级加倍按了下去，他皱眉看了眼沈砚辰，不太确定问：“今天你生日？”

沈砚辰擦着自己的碗筷：“嗯。”

林乐雩卡在喉咙里的话憋了半天，不上不下令他难受死了。

“辰哥也是刚自习课上给我们发消息说今天是他生日，出来吃个饭，说的太匆忙了，连礼物都没准备。”

王磊说完，高强坐在了他的旁边大大咧咧道：“礼物后面补，但没有蛋糕总觉得少了什么。”

胡言承看了眼墙上挂钟，都已经九点半了，这会儿的蛋糕店基本都关门了，想再临时定也不太可能，于是他向店里阿姨要了一盆饭压实，然后说：“打火机，你们谁有打火机？”

高强从兜里摸了一个甩过去，胡言承将打火机点着用手稳在饭上把饭盆推在沈砚辰面前：“学霸，快来许个愿。”

王磊笑的前仰后翻：“神马蛋糕啊。”

高强笑的眼泪直流：“这蛋糕真他妈别致。”

沈砚辰也被这操作逗笑，他不扫兴身子往前凑了凑只停顿三秒，而后很快将胡言承手里的打□□灭。

等坐回身，沈砚辰拿着饭勺把这盆饭分了下去。

菜上齐，几人涮着菜吃的正香，没人注意到沈砚辰给林乐雩盛了碗汤，递出去时，林乐雩没接。

林乐雩扫了眼桌上聊天聊地的三人，他偏过头又问了一遍方才的话：“今天你生日？”

沈砚辰“嗯”了声：“怎么了？”

林乐雩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乱了，他怀疑道：“你生日不是九月二十六吗？”

“今天不就是26号？”沈砚辰说。

林乐雩发懵：“你不是过农历生日？”

沈砚辰说的坦荡：“偶尔过一下新历的，不行吗？我要是愿意一年过两个，新历一个，农历一个，怎么？你有意见？”

他哪敢有意见，只要沈砚辰想，哪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天天过生日自己也管不着。

沈砚辰端着的碗有些烫，他拉过林乐雩的右手将碗塞他手里：“你的脸色很差，多喝点，补补。”

林乐雩反应慢半秒，他看着手中被强硬塞下来的汤碗，最后妥协小口小口喝着。

一行人吃完饭沈砚辰去结账，高强和胡言承走读，他们俩相伴打车回家，王磊中途说是肚子疼，去了趟厕所。

林乐雩摸了兜里的画纸，他看了眼结完账回来正安静坐着玩手机的沈砚辰，想了会儿还是起身走到他旁边。

被阴影覆盖时，沈砚辰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就见到了林乐雩有些发红的耳根。

林乐雩特别不自在将兜里的画纸给了出去：“自习画着玩的，觉得很像你。”

沈砚辰接过将画纸打开，他瞅了眼开始点评：“我眼睛有这么小吗？下巴画的有点尖，怎么感觉五官有点不精致？身上这衣服好朴素，为什么没上色？”

林乐雩鼓着脸要把画纸从他手里抽出来：“不喜欢还我。”

沈砚辰拿画纸的手往后面躲了躲：“谁说我不喜欢了？”

他将画纸避开林乐雩的魔爪，小心翼翼叠好拿在手里：“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

林乐雩重新坐回凳子上，原本打着腹稿道歉的话，他也已经忘了差不多了。

“对不起。”林乐雩想到什么他就说什么：“下午那事是我敏感了，你只是担心我，我知道的。”

“我要是不原谅你呢？”沈砚辰盯着黑掉的手机屏，辨不清有几分认真，“我要是说我很生气呢？你打算怎么办？”

林乐雩想了想，他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那我哄哄你？”

沈砚辰也看他：“怎么哄？”

“给你天天接热水，替你跑腿买饭。”林乐雩试探问，“这些，够了么？”

沈砚辰摇头：“不够。”

林乐雩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为沈砚辰做什么：“那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沈砚辰淡淡说：“我要学校对面的那栋楼，你买给我？”

林乐雩：“……”

林乐雩：“别搞，你把我卖了都不一定能买到那栋楼。”

沈砚辰轻声笑着，他眼底没隐藏的笑意一下让林乐雩明白了，他压根就没生气，一整节晚自习不和自己说话都是在等着自己开口。

沈砚辰问：“想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林乐雩摇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砚辰却说：“可我要是不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

林乐雩耳边嗡嗡作响，他听着沈砚辰靠近他耳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他的愿望。

“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喜乐，奔向有彼此的未来。”

这句话将林乐雩脑子绕着，他回到寝室洗完澡躺在床上都在想着沈砚辰的这句话。

从来没想过以后的林乐雩在此刻竟也开始想着未来。

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下午的事，因为那么一点口角自己动手推了沈砚辰，幸好他背后是棵树，可万一哪天他背后是河，是悬崖，是万丈深渊呢？自己再控制不住又做了和今天一样的举动，该怎么办？

沈砚辰会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影响，最严重的时候林乐雩怕自己会动手。

沈砚辰会觉得自己很可怕吗？

想到这林乐雩又开始冒冷汗，他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心慌烦闷再次席来，他咬着牙像过往每一次那样硬抗。

他不敢发出声音，怕被王磊听见。

林乐雩感觉过了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在这段时间里他甚至连起身去阳台抽烟的力气都没有。

他从枕头底下艰难拿出眼贴敷上，继续熬着这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