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世钰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姿挺拔。五官凌厉,即使是在自己的婚礼现场,眉宇间仍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峻。
他朝着她迎面走来,举止自然而流畅,就像月亮带动潮汐,是每日都会发生的天象。
那一瞬间喧闹的四周都安静了,所有人都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他们之间的时空如同被一张白纸折叠,只留下彼此的心跳。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褚思宁身上,飘荡的情绪才彻底冷静下来。
褚思宁身着一件白色旗袍,金线刺绣的花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走起路来宛如夕阳映照的湖面,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她手中捧着一束圣洁的鲜花,依偎在薄世钰身旁,两人站在一起,仿佛一幅雅致的水墨画,举手投足间皆是般配。
徐家曦下意识转身要走。
“家曦!”褚思宁的声音清脆而热情,带着几分欣喜,“我在这儿,你快过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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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曦迟缓着脚步,想要装作没听见混过去。
此刻她脑子里飞快地搜寻着借口,试图找个理由离开这个让她感到荒唐的酒席。
领导突然打电话要她standby?
租的房子马桶炸了,得赶紧回去修?
还是突然心脏痛到必须去医院?
她还在沉思,杨秀萍已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薄世钰和褚思宁面前。
“还不快认识认识你姐夫。”杨秀萍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得意。
薄世钰这些年不仅把家里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在沪江有自己的公司。
能和这样的人攀上关系,对徐家曦来说,无疑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褚思宁热情洋溢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徐家曦,她现在在沪江工作。”
薄世钰看向她,神色平静,眼里看不到一点起伏波澜,只淡淡说一句,“你好。”
徐家曦的心猛地一紧,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
她猜测着自己在他眼里的样子。
因为长着一张好看的皮囊,所以随意作践身体,私生活混乱,又没有什么羞耻心,全身上下哪一出不是随意被他玩弄。
她的衣服在他面前等于没穿,他一眼就能想到自己玉体横陈、娇躯微躺的模样。
杨秀萍见她迟迟不开口,有些不悦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哑巴了?叫人都不会?”
徐家曦咬了咬唇,终于颤颤巍巍地开口:“姐夫好。”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始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薄世钰也只是平静得看着她,"嗯"了一声后,便不再多言。
褚思宁察觉到她的局促,知道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她笑着打圆场:“家曦她从小内向。”
说着,她挽上了徐家曦的手,故意走快脚步,和后面的人隔离开,低声安慰道:“嘿嘿你别紧张,他人挺好的,就是不爱说话,所以看着有些高冷。”
薄世钰不爱说话吗?徐家曦心里冷笑。
她可没看出来,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草稿都不打,掰扯到最后其实全是装模作样。
她稍稍定了定神,试探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褚思宁笑了笑道:“就是爸妈介绍的哇。”
她语气有点得意,“你看我运气是不是很好?相亲认识的也很靠谱呀。”
徐家曦继续小心翼翼问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褚思宁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一个月前才认识的。”
她至今都觉得她和未婚夫不太熟,但这种不太熟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就有点不礼貌了。
尤其是在长辈面前,新郎新娘应该理所当然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徐家曦暗暗松一口气,那个时候她和薄世钰早就结束了。
她没有当破坏别人婚姻的坏人,只是她运气差,刚好被命运编排了,让曾经的炮友成了现在的姐夫。
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并不似常人的中式宴会那样合家欢。
徐家曦第一次见到薄世钰的父亲,他穿着黑色的唐装,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拄着红木雕的拐杖,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刻板严肃。
他旁边坐着一个扮华丽的女人,看年龄要比他年轻不少,穿着鲜艳的旗袍,皮肤上铺一层薄粉,仪态端庄。
薄世钰叫他阿姨,不出意外就是他后妈。
这两人气场太强,让一向聒噪的杨秀萍都安安静静不敢多说话。
薄世钰有条不紊的端茶敬酒,在桌与桌之间游走,和每个亲戚打招呼。
褚思宁跟着他身边,朱唇紧闭,控制着不让脸上的笑容掉下来。
回到了主桌,褚思宁才放松下来,刚想说些玩笑话,又对上了薄禄康和魏瑾禾的严肃的目光,轻盈的笑容立刻憋了回去。
薄世钰淡淡开口:“一下子认识不全没关系,会慢慢认识的。”
魏瑾禾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是啊,但也不能一直都不认识,我们家里人多,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少,要是辈分都搞不全,可就尴尬喽。”
褚思宁默默垂下头,一声不吭。
魏瑾禾注意到了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徐家曦,带着几分好奇:“这小姑娘是谁啊?”
徐家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自我介绍。
褚思宁连忙接过话头:“这是我表妹,她一直都挺内向的。”
魏瑾禾打量了她几眼,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比褚思宁漂亮不少。不过眼神清澈,脸也嫩着,想来年级还不大,便问道:“你妹妹还在上学吗?”
徐家曦低声回答:“我在沪江工作。”
魏瑾禾露出了标准的笑容,“沪江啊,我们世钰在沪江也是有事业的,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他帮忙。”
魏瑾禾就随便客套一下,没想到薄世钰还当真上了心。他拿出手机“好啊,妹妹加个微信,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徐家曦沉默片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低声应道:“好的。”
联系方式加到了那一刻,他还是打过来自己的名字,就像他们第一次认识一样。
薄世钰又给她发消息,“妹妹叫什么,给个备注。”
他表现得如此坦然,仿佛他们真的从未相识。那个曾经与她纠缠不清的薄世钰,似乎早已被岁月抹去,消失在时空的缝隙中。
徐家曦偷偷翻了个白眼,没回他消息。
只见薄世钰装模作样对褚思宁道:“你表妹的名字怎么写的?”
褚思宁回答了他。
徐家曦看着他精湛的表演,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不禁又觉得讽刺。
她心想,等她回去了就删了,要问起,就说不小心删错了。
订婚宴按照规定的流程有条不紊得进行着,他们在台上交换戒指。
褚思宁不知道他会给自己买什么戒指,以为他对他们的婚姻一点都不上心,会随便糊弄,没想是一家奢侈品的高级定制,价格不菲。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兴奋得看向薄世钰。
他头都没抬,只是跟机器人一样给她带上。
褚思宁突然发现他的无名指上居然还带着一个银戒指。
她和司仪都肉眼可见得尴尬住了,虽然明显是一个装饰戒指,但他怎么能这个时候都忘记摘掉。
司仪咳了咳,拿出了新郎的那枚戒指。
薄世钰无视了他们难看的脸色,旁若无人摘掉了手上的戒指,塞在自己西裤口袋里。
随后,他带上了属于褚思宁的订婚戒指。
徐家曦看着这一幕,心脏突然突突跳个不停,整个人都难受得想吐。
那枚戒指就是她之前送给薄世钰的。
她在乌泱泱人群中默默起身,一个人跑到外面避避风头。
她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发了会儿呆,被冷风吹得终于缓过神来。
“好久不见。”薄世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徐家曦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不是刚在还在台上?
她转过头,看到他双手插在西服口袋里,站在她面前,神情淡然。
“我们以前认识吗?”她故作镇定地问道。
他“嗯?”一声,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没有人,没必要装不熟。”
徐家曦敛眉,小声道:“君子慎其独也,要演就演全套。”
看着她小心谨慎的模样。
薄世钰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他伸出手,朝她靠近。
徐家曦猛地站起身,大喊一声:“姐夫!”
两个字,如同一把尖刀瞬间割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薄世钰的手只是落在她的肩上,原来是头发上沾了装饰的彩带片子。
他轻轻帮她整理走,指尖划过发丝,留下阵阵涟漪。
徐家曦为自己过度惊慌失措感到尴尬,双颊绯红如四月海棠,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我是觉得没有必要刻意避嫌。”
薄世钰语气轻佻,虽然在笑,但笑容不达眼底,闲显得很冷淡,“装得太生分,反而显得有鬼。”
他离她很近,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徐家曦压下心底的慌乱,冷冷质问:“你心里没鬼吗?”
“哦?”
薄世钰眉梢轻挑,眼底满是上位者的从容:“我心里有什么鬼?”
徐家曦不想再和他多纠缠,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薄世钰看着她离去的倩影,淡粉色连衣裙随着脚步飘扬,好像花瓣在风中纷飞。
他站在原地,反复回味着她说的话,心想他能有什么鬼呢?
不过是已经结束关系的炮友变成了小姨子。就算日日见面又如何,再怎么情天恨海,装作素不相识而已,又不难。
他从小在规矩和人情世故中长大,早已习惯了以最得体的姿态面对一切。再深厚的情感,于他而言,不过是生活的点缀,可有可无。
只是……他为什么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动。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彩带,轻轻嗅了嗅,依旧是那股熟悉的花香。
魏瑾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世钰,马上要合影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爸在找你呢。”
薄世钰应了一声,将彩带轻轻蜷起,放进了西装口袋。
“我马上回去。”他淡淡道,转身朝宴会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