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丝?”
秦昭祺歪着头眯眯眼笑了笑,显出十七岁少年的柔和来。
门开大了些,一个身着红裙的小女孩望着秦昭祺。
“生日快乐,安妮丝,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秦昭祺弯下腰与安妮丝平视,拿出了那只兔子玩偶。
“谢谢。”安妮丝腼腆的笑了笑,接过兔子来,“你就是我爸爸的救命恩人吗?”
秦昭祺笑了。
“谈不上,只是帮帮忙而已。”
里面传来了莫桑的声音,夹杂着炒菜声。
“安妮丝,快让秦先生进来!别站在门口了!”
“好。”
安妮丝让开门口,秦昭祺踏了进来。
屋内不大,但真的干净又温馨,到处都放着安妮丝的照片,女孩的脸上总是甜甜的带着笑。
“秦先生您终于来了!”莫桑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两盘香气腾腾的菜。
“快坐!”
莫桑拉开餐桌的椅子。
秦昭祺很久没有受到别人这样热情的款待了,顿时有些拘谨。他点了点头,坐下了。
桌子上四菜一汤,外加些面包一类的。饭菜香总是能够给人带来安全感,或许正是因为那代表着“家”。
待莫桑坐下,安妮丝跑到他面前举起兔子玩偶。
“看!”
“是哥哥给你买的啊?真漂亮!”莫桑笑着摸了摸安妮丝的头,“秦先生以后不用买礼物了,多见外啊!”
“那莫桑先生也别称呼我秦先生了,我比您小呢,叫‘昭祺’就好。”
“好,我这不是新人吗,在《世界之旅》里太紧张了,不敢乱称呼。”莫桑摸了摸头发。
三人吃起了菜,莫桑的手艺确实还不错。秦昭祺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热乎的饭菜,他平时只能吃一些快餐冷餐。一下子尝到这样的菜,总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逐渐填补。
“那个……昭祺,”莫桑还是有些叫不出口,“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还要继续进游戏吗?”
秦昭祺刚吃了一口饭,点点头。
“嗯,这是我的工作。”
莫桑点点头。
“我倒是不用接续不断地进入《世界之旅》,但是你要是需要帮手,我肯定全力以赴。”
秦昭祺对着莫桑笑了笑。
“对了,”莫桑伸出手腕,“之前答应给你的钱。”
“不用了。”秦昭祺淡淡的说了一句,“这顿饭抵了。”
“这可不行!”莫桑有些死脑筋,“之前商量好了的不能反悔,我向来不是那种人。”
他说着就要抓过秦昭祺的手腕来对接。
藤蔓由少年的掌心生出,缠住了莫桑想要靠近秦昭祺的手。
“真的不用了,我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得到的奖励很丰厚,你那三瓜俩枣还是自己留着吧,给安妮丝多买点吃的不更好?”
秦昭祺没有在莫桑家多留,他还不能完全适应这样“家”的感觉,离开那里,天已经完全漆黑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回木桶街,却也不知道去哪里。
权陵的夜晚是很冷的,凉风阴森森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已经没了人。秦昭祺停下脚步前后顾望,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这条狭窄的街道一片漆黑,唯有右前方的一座小木屋还亮着灯。
那是间极小极拥挤的木屋,夹杂在旁边两幢别墅间,显得弱小可怜。
木门低矮,门上挂着个空空的,有些许裂纹的木牌。
秦昭祺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在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
木门自动打开一条缝,默许了访客的进入。
秦昭祺定了定心神,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很温暖,一眼看过去很是杂乱无章,各种瓶瓶罐罐书籍文献堆满四面墙壁的书架,都快要溢了出来。低矮的天花板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风铃,秦昭祺的个子对于这个小屋来说有些高,头发触到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地上铺着地毯,但是各种花色设计拼接而成的,看得人眼花缭乱。一进门正对着一张长长的木书桌,放满了厚厚的书籍与羊皮卷,一旁还有个小壁炉,正噼里啪啦地烧着,壁炉上放着形状各异的瓶子,全部是精致雕花,还有几张照片,不过模糊不清。壁炉上方还在墙上镶嵌了一面镜子,秦昭祺从那里面看到自己憔悴的脸色。
那镜框似乎是纯金的,雕刻着华美的纹路,还刻有符咒,非常漂亮。
“来客人了……”慈祥的声音从书桌后方响起。
一个穿着紫红睡袍的白胡子老头从书堆里出现,他笑眯眯的,连皱纹都体现出一种老人独有的和善。
“我迷路了……所以冒昧到了您这儿……”秦昭祺微微鞠躬。
“哈哈哈,”老人摸着胡子,“只有迷路的人才会到我这儿,我只迎接迷路的人。”
老人朝秦昭祺眨眨眼。
“迷路,找不到方向,只能任凭自己漂泊,这实在是太可怜了……”老人摇摇头,一脸惋惜,“我可以解答世界上所有的疑惑,帮你找到方向。”
秦昭祺微微吃惊,想不到权陵还有这样的神人在。
他在老人的示意下坐在了壁炉边的一张柔软的红沙发里。
“我自幼漂泊没有依靠,本想着在《世界之旅》苟活,然后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本来都接受这样的命运了,”秦昭祺思忖道,“但是突然,我得到了一件世界上极其珍贵的魂器,它的到来打破了我的生活轨迹,人人都说,有了这东西便可以在《世界之旅》中轻松过关,但我始终不会将这件魂器发挥到极致,而且,就算有了这东西,我也没办法逃离《世界之旅》,我还被永远困在里面。”
老人给秦昭祺倒了杯茶,茶香很快溢满这间狭窄的小木屋。
“《世界之旅》……”老人摸了摸胡子,“我记得这东西诞生有……”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番,“有十四年了,对,十四年,对于平常人来说有些久,但是对于无限世界来说,毫无意义。”
老人将手里的茶水往房间中央一泼,茶水没有浇到地毯上,而是在空中幻化成为了无数的异色星点,中间一处银白色的点格外明亮,还有无尽的光线穿插交织。
一幅美丽迷幻的无穷之境展览图。
“你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世界之旅》中?”老人挥手一拨中间的光点,那儿的幻影消失了一瞬又立刻重组。
“无限世界无穷无尽,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上界为未知高级世界,下届为已知低级世界,中间则是世界换乘中心——权陵。”权陵的全貌显现出来,“《世界之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整个无限世界的缩影,只不过添加了可视的规则,你认为自己被困在了《世界之旅》中,但其实,也就是被困在了无限世界中。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被困在了其中,就连死亡也无法逃脱。”
“这不一样,”秦昭祺辩驳道,“我困在《世界之旅》中,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每天面对的是闯不完的世界,杀不完的怪物,从来没有尽头……我不喜欢这样……”
老人摇摇头。
“无限世界里,所有人都是被困住的,有些人被生活的规则困住,有些人被天赐的使命困住。”
秦昭祺看着老人,似乎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我的使命?”他觉得有些可笑。
老人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
“无穷之境千变万化,无尽的世界无尽的时空,如果你生在无穷之境其他任何一个世界,每做一个决定就会产生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可偏偏你出生在了唯一的权陵,这个只有一条线的地方。人们可以借助这里达到其他世界,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却没有办法永久的在这里停留,因为这儿不属于他们,这儿不需要他们。”
老人望着秦昭祺的双眸。
“这儿需要我?”秦昭祺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你生在权陵,生命就会只有一种可能。权陵在很久很久以前被称为……神陨之城,这儿的人,都是神亲自挑选的。”
秦昭祺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分量,而不是像轻飘飘的羽毛,无足轻重。
但他还是不免怀疑。
“可是我根本没有什么特点,平平无奇,旅者中一抓一大把。”
老人摇摇头,背身走到塞满旧书的书架便翻翻找找。
“权陵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力量在上面博弈。每一个人都是必不可少的棋子,每一个人都有着难以言喻的重要作用。”他费力抽出了一卷灰扑扑有些烂边的羊皮卷。
“终于找到了……”老人爱惜的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我太念旧了,有些东西总舍不得扔。”
他把长长的羊皮卷在秦昭祺面前展开,这羊皮卷实在是过长,已经堆满了地板。
“这是什么?”羊皮卷上密密麻麻写满扭曲的黑色文字,还伴有许多图案,看似散漫却有些规律地排布在上面。
“这是《权陵秘史》。”老人戴上眼镜又拿着放大镜在那些蚂蚁似的文字上仔细搜寻,鼻尖都快贴到纸上了。
秦昭祺感觉自己恍惚了一下,生平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权陵秘史》……?”他小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震惊不亚于当初看见亚瑟的壳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权陵秘史》,记载着权陵从诞生之时至今的所有重大事件。不过这个秘史有两个版本,一个是人为记载的,由权陵蛛网成立的秘书处负责保存的一般世人皆知的秘史。另一个版本看来就是眼前这版,由神力自然书写蔓延的秘史。
这版秘史更加详细周全,以神明视角来记载权陵的变迁,上一次出现是二十年前。
那羊皮卷随着老人的寻找动作不断浮现出文字来。
“在这里。”老人指着羊皮卷的一处。
秦昭祺凑过去,只可惜他看不懂上面奇形怪状的文字。
“这儿写的什么?”
“这句话,‘双色交织的山茶花带来第一百零一次变动的结尾’。”老人声音沙哑,使得这句话多了些厚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