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姌带着洛禾熟练的甩开了背后跟着的侍卫,两人几乎是绕着城转了一圈,还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先听到了柬城君的消息。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先是柬城君要杀周公主的消息四处传扬,紧接着就是柬城君自裁的消息。
洛禾与姬姌几乎快要呆滞,那城门柳树之下,柳絮依旧翻飞,姬姌揪住一根飘到她眼前的柳枝,那枝叶有些泛黄,似乎是快要掉落。
姬姌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柳树乱晃,远处柬城君府邸似乎还能看见余烟。
火这个东西,给人带来的好处太明显,坏处也太明显。
姬姌抿着唇,脑海中闪回的是一次梦中的画面,自己从未见过大火之中的王兄,但却在那梦中幻想出了王兄逐渐模糊的容颜。
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直到如今,柬城君再次将自己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让姬姌有些惆怅。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又想死呢?
柳枝末端被洛禾的手握住,她道:“或许是因为太累了罢。”
很多是非曲直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说的清楚,柬城君若是真的联合金鹊一起要杀姬姌,那么这个仇洛禾一定会铭记在心,并且做出相应的报复。
柬城君的苦衷洛禾不想知道,也不想理解,如果这样就能只让她恨着柬城君,那倒也罢。
可人间至情,爱与恨共存。
或许那个与自己谈论桐华君子的人真的冲动,真的犯了错,可好坏共生,纠缠在一起,相互依偎,彼此不弃,太过于复杂,让洛禾一时觉得可叹,却生不出杀意。
姬姌道:“他死了,所以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吗?”
洛禾摇摇头:“恰恰相反,他的死亡,反而这一些事情更加麻烦。
清流名士一朝落为尘泥,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所以不论柬城君是如何死的,接下来郧王一定会有大动作,殿下,我们不能再拖了。”
风拂过脸颊,姬姌道:“那便走。”
“嗯。”洛禾松开手,她与姬姌面对面站着,此刻她微微抬头,目光看向姬姌的双眸,“殿下是否要与吕靳将军告别?”
“不了。”
都说时过境迁,如今不过短短几月,姬姌便已经快要忘了自己曾经为何来郧,也忘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或许洛禾说的对,自己确实太重感情了,所以忘记了,吕靳不是周臣,他早就是郧的上将军,早就不会为了自己去在王兄那里打掩护。
有些事情太快了,快的姬姌措不及防,却不得不适应。
她道:“自这以后,我与他或许为敌,却再也不会如洛阳那般亲近,所以不如不见。”
“殿下……”
“我也想明白了。”姬姌只是道,“先前我虽一直将周已经亡了挂在嘴边,行动思想却一直还将自己当做那洛阳的王室,心怀怨怼,见到谁都想痛骂几句,自然也不能冷静思考。
若是真的要辅佐明君,再立天子,那么最起码,我不能以凌驾于天子之上的态度与他们相处。”
姬姌说着说着,扭过头问了一句:“洛禾,我是不是太过于自以为是了一些?但我也是真的不喜欢郧王这些人。”
洛禾没说话,因为姬姌还没有说完。
她只是顿了一顿,就接着道:“待之后见了锦王,不论如何,我也应该谦逊一些,最起码,我也应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而不是和现在一样无所事事。”
“盛安……”洛禾张了张嘴,突然就很想这么叫她,她声音低沉,“是我先前同殿下说来了郧应当嚣张一点的,若是真的论错,那也应该是我的问题。”
她微不可查的朝着姬姌身边移了移:“至于去锦如何,还是不必太着急,最起码锦王比起郧王也是不同的,那日洛阳之事,锦王也一直身在事外,就只凭这点,我们在锦,想来也会过得舒服些。”
姬姌看着她点了点头。
城东铁匠铺这几日大门紧闭,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总归是没有人见过。
姬姌与洛禾转了一圈无功而返,只能乖乖的回了府中,谁知还没进府门,又被一个声音喊住。
姬姌扭头,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没有认出来,她眯着眼睛,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那人,就等那人开口。
那人一脸苦相:“殿下可真是害苦我们了?”
姬姌:???
她端详着那人,许久之后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张检。
卫国上将军。
自己由卫国被送去芗和亲之时,就是由张检一路护送,姬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此人,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中带着几分很明显的不解。
张检站在台下,朝着姬姌行了一个十分敷衍的礼:“殿下当日由卫入芗,太子衍一死,芗那边就觉得是我们挑唆,即使中间隔着一个锦国,芗与卫也是伐交频频,现如今虽说不相上下,却也是结下了不解的梁子……”
这话说的是有些不客气了,姬姌却没有动怒,她只是站着,身边洛禾却开了口:“所以呢?”
张检一时没反应过来洛禾言语中的意思。
洛禾反问道:“所以呢?就算没有殿下这回事,芗卫就没有梁子了吗?难不成卫太子被俘一事,你们王陛下就这样咽下去了?殿下杀了太子衍,也算是为了你们那个废物太子报仇,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殿下?”
她语气盛意凌人,听得张检都愣了一下。
但这毕竟是实话,张检更没有理由反驳。
这个时候,姬姌道:“张将军入郧,是为何事?”
这句话让张检顾不上与洛禾计较,他神色有些迟疑,没有回答姬姌的问题,只是许久之后道了句告辞。
……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顺着时间,沉默在这外界的滔天巨浪之中。
而那日张检没有说出来的话,也随着时间的延伸落到了姬姌耳中。
三日后,一个意料之中却又骇人听闻的消息传了出来。
郧王将迎周公主入宫,邀众使臣观礼。
而郧王诏书传来的时候,姬姌与洛禾正在一处茶馆喝茶。
诏书是直接送到府中,转了一圈又送到茶馆,等东西真正落到手中之后,送诏书的人才离开。
姬姌手中把玩着那帛书,此处洛禾先前来过,守卫并不多,也不集中,再往前走就是买卖仆从的地方,盯着的人更是散漫。
正是谈话的好地方。
姬姌将那东西随意抛起,又接在手里,漫不经心的开口:“郧王也是真的等不及了。”
这消息直言不讳,本是早就可以猜到的,但当洛禾真正听见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喝下的茶水都有些苦涩,不止苦涩,她甚至有些恶心。
自从来了郧,伙食总是好的,她的身体也养的不错,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洛禾要了杯热水,小口的啜着,闻言神色都淡漠了一二,她道:“不出意外,很快殿下就会被接进郧王宫。”
姬姌嗯了一声:“那我们跑吗?”
“跑。”洛禾点头,声音小而坚定,“只是不能就这么跑。”
两人对视,那是一种搞事情的眼神。
姬姌问道:“如何做?”
洛禾本来想笑,余光看到那诏书,却也没笑出来,她道:“有人想要殿下入宫,自然就有人不想。”
“太子估?”
洛禾点头:“殿下,看来我们还是要约太子估见一见。”
姬姌道:“何时见,何处见?我来安排就是。”
洛禾想了想,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至于地方,当是越偏僻越好。
人心向来难测,而离间便是最简单,也是最方便的办法。”
谁知先没有见到太子估,郧国又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太子良娣盗窃军事布防图,如今已经出逃。
太子估明确道出,若是有人抓到太子良娣,不必念及身份,叛国之人,当格杀勿论。
接二连三的大消息惊的每个郧人都有些迷幻,而处在消息中心的人反而异常淡定。
太子估将姬姌送过来的信随手烧掉,他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我就知道,到了最后,她姬姌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我。”
依靠不依靠的姬姌不知道,算计倒是真的。
这边前脚姬姌的信入了太子府,后脚郧王宫那边就得了消息,郧王听着探子的汇报,脸色黑了又黑,他挥手让人下去,只是说了句不能再拖了。
角落中有人得了令,暗暗的退下了。
公主府。
姬姌与洛禾随意打点着自己的行装,她们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大多东西也都是郧王给她们的,如今要走,自然是要舍弃的。
只是到了后面,让洛禾有些舍不得的居然是寻纺与清酿。
她们两人毕竟是自己带进府的,如今总也不能让她们重新回去,留在府中更是不可能。
就在洛禾愁眉莫展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地从后花园翻进了府中。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走,然后与想要偷溜出门的岑榆撞了个正着,最后两个人都被姬姌提到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