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铖也缓了脸色,收敛起不正经的样子,继续听。
“我想着,既然这三间铺子收成尚可,不如你就让给你弟弟。他虽然官复原职,但大多财产都充了公,如今他一家子需要的银子只多不少。府里的月例银子只是杯水车薪……当然,徐夫郎还可继续管着,只是每月每年的收成按时交给你弟妹即可。”
听完,齐铖表情呆愣,下一刻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母亲,这铺子是您选的还是弟妹挑的?可真会选,这三间铺子是如今儿子名下最挣钱的了。若是都给了齐禧,我还得贴钱去经营别的铺子。”
齐老太太脸色僵硬,又道:“既如此,一间铺子也成。可是算着到底少了些,不如再贴五千两银子给你弟弟。”
齐铖沉着脸看着齐老太太,道:“母亲,如今世道艰辛,即使我和夫郎小心经营的铺子田庄,也仅能保持微薄的收入罢了。更别说还要补贴府里今年的亏空。齐禧一家当初花了府里总计五万两的赎金,回来后修建院子采买物件,零零总总也花了不下一万两。府里不过刚有起色,哪里还有剩余的银子补贴给弟弟一家?”
齐老太太脸色不悦,刚想说什么却被齐铖打断。
“儿子看了账本,如今弟弟一家该有的都有了,什么都不缺。日后齐禧的俸禄下来了,他自然可以给自己置办薄产。这日久天长的,还怕没银子置办女儿们的嫁妆吗?当年他屡次犯错,被罚了多少钱,又被充公了多少产业?那都是齐家先祖世代打拼下来的,却被毁之一旦!父亲生前便说过日后我不许再用齐家留下的产业补贴齐禧。难道母亲忘了吗?我身为长子,定是要遵从父亲的话。更何况若是齐禧肯悔改,还怕建不起自己的家当吗?可若是齐府屡次包庇纵容弟弟,下次皇上可就不会开恩了!所以即使母亲愿意,恐怕齐家的宗亲们也不同意!”
齐铖越说越气,脸色涨红,愤怒地看着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被堵得没话说,气急败坏地看着他。
齐铖愤愤不平,又道:“齐家的产业自然得放在齐家的名下,谁也不能据为己有,若要更改,也得找来所有宗亲长辈们商讨一番。儿子我的产业都是父亲留下来的,照着父亲的遗言,自然也不能给齐禧。”
说到一半,齐铖看着齐老太太,眼神意味不明,道:“当年父亲也留了几间铺子和田庄给母亲,如今母亲在府里颐养天年,倒也不是不能把这份薄产转给齐禧。如此想来,倒也妥当。”
“不可!……”
齐老太太立刻反驳道,可她一时之间又驳不倒齐铖,只能脸色僵硬地看着他。
母子双方气氛僵硬,互相干瞪眼。
突然,小厮莫林走了进来,轻声道:“老爷,上职的时辰到了。”
齐铖点点头,转身冷着脸朝齐老太太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去。
齐老太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额发留下一滴冷汗。
李妈妈听了全程,当下也心慌了,连忙过来劝道:“老太太,如今齐府大不如前,各位宗亲都忙着抢占财产,此事......不合时宜啊。”
齐老太太恼羞成怒,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骂:“下贱的东西!昨日怎么不见你说?!瞧着大爷不高兴了,你便倒戈了是吧!”
李妈妈右脸红肿,连忙下跪。
她反应不及,眼泪率先掉下,颤抖着声线道:“老太太,奴婢不敢”
齐老太太负气离开,也不肯回头看一眼跪着的李妈妈。
双喜躲在门外,看太夫人离开了才敢迈着小步子悄悄进来。
她扶起李妈妈,把手帕递过去,心颤道:“李妈妈,您别在意。回房歇会吧……”
李妈妈接过手帕,捂着眼睛,一抽一抽地离开了。
转田产的事就这样搁置了。齐老太太和齐铖相互冷了好些天。就连潘玉娴都被连累了,几日来请安都被老太太怼个没完。
徐文景向来被怼惯了,一概不理,左耳进右耳出,仍旧过着呼风唤雨锦衣玉食的日子。
跟了齐老太太大半辈子的李妈妈骤然被打,里子面子丢了一半,对齐老太太的心也冷了一半。
潘玉仪想要的田产没拿到,手里的三千两银子突然变得珍贵起来。她忿忿不平,看着潘玉娴和徐文景妒嫉得紧。
齐禧躲在妻子身后,得知此事也忿忿不平,可又不敢伸张,全当做不知道,夜晚拼命吹枕边风求妻子再哄哄齐老太太。
虽然齐府暗潮汹涌止不住,但外部却国泰民安稳上升。
南坪叛乱平定了,各地的难民也顺利安置下来。百姓们安居乐业,商人们买卖售货,各地财政又逐渐平稳向好,国库也充盈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静了四个月的齐府,又开始浮躁起来。
天气由寒转暖,徐文景收起各式冬衣,换上薄厚得宜的春衣。
齐宜芳的嫁妆已经备好了,可夫婿的人选却迟迟未定。因为齐老太太觉得她还小,不用这么着急,想先给齐宜萱找夫婿。
齐宜萱年芳十八,正是着急婚嫁之时。潘玉仪和齐老太太凑在一起商量多日都未能定下大概人选。
而此时安亲王的世子也正值十八,王妃也在目色世子妃人选,并且宣布在谷雨这日举办赏花宴。
潘玉仪接到请贴,顿时心潮涌动起来,当日便带着自己的女儿出府采买。
得知此事后的潘玉娴大惊失色。
“什么?凭什么她得了帖子?!我家老爷可是国公爷,更是朝中从三品大官!齐禧不过是六品小官,哪门子的门当户对?!太夫人也太偏心了!”
沫莲附和地点点头。
屋里的侍女们都胆战心惊地侯在一旁不敢出声。
“母亲!”
齐宜芳大喊,快步闯进来,一把砸了桌上的茶杯。
“什么东西碍本小姐的眼!”
“母亲,祖母太偏心了!我才是国公府小姐,凭什么我不能去?”
潘玉娴也方寸大乱,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齐宜芳迫不及待,当即便拉着潘玉娴的手,喊道:“母亲,快随我去找祖母!我要跟祖母说我也要去!”
潘玉娴思绪混乱,被女儿拉起来,也就这样去了寿康堂。
齐老太太得知她们过来请安,便让双喜摆了鲜花糕点,想着齐宜芳爱吃。
听到母女俩的脚步声,齐老太太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到齐宜芳大吵大闹。
“祖母!您好生偏心!怎得萱儿姐姐能去安亲王府的赏花宴,芳儿却不能去?!”
李妈妈惊恐地看了一眼齐老太太,果见她的脸色唰一下便沉了下来。
“放肆!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齐老太太呵斥道,严肃地看着潘玉娴和齐宜芳。
“玉娴,这便是你的教养之道吗?!”
潘玉娴立刻行礼告罪,可脸色淡淡,显然是不服。
齐宜芳甚至都没听进齐老太太的呵斥,站在堂上愤怒不甘又委屈地瞧着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威严下降,谁都能给自己脸色了!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
齐宜芳看着她冷淡的脸色,怒火下降,胆怯起来,不安地看向潘玉娴。
潘玉娴不敢明着发火,只能压抑怒火微微笑道:“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儿媳管教不严。不过芳儿只是听闻安亲王府后日举办赏花宴,她又从小仰慕才华横溢的安亲王世子,这才着急了些。芳儿,还不快过来向祖母赔罪!”
齐宜芳不情不愿地走到高位下房行了一礼。
“芳儿知错了,祖母别生气了。”
齐老太太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姐姐年龄正合适,又是国公府家的大小姐,安亲王妃自然要请她过去瞧一瞧。你如今不过十六,着急什么?有你父亲在,还怕日后找不到好夫家吗?”
闻言,齐宜芳撇撇嘴,不甘心道:“父亲如今心都不在女儿这里。他整日陪着徐夫郎,哪里还记得女儿的婚事......芳儿只盼着祖母能替我母亲为我指一门好婚事。”
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安抚道:“好了,你若是想去,后日你便和你萱儿姐姐一起去。”
齐宜芳立刻高兴起来,连忙上前抱住齐老太太:“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
齐老太太被她摇晃着身子,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臂,嗔怒道:“什么最疼!都是我的孙女,每一个我都最疼!”
齐宜芳抱着她嘻嘻笑道。
潘玉娴送了一口气,脸色和缓起来,站在一旁陪笑。
另一边,荣馨院里,双喜前来告知潘玉仪后日潘玉娴母女会跟她们一起前往安亲王府,让她们相互照拂。
齐宜萱原本坐在一旁拿出新买的珠钗打扮自己,听到双喜的话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双喜走后,齐宜萱立刻转身向潘玉仪发脾气。
“母亲!她们凭什么跟我们去?齐宜芳连一只桃花都秀不好,她凭什么去?!”
潘玉仪如临大敌,脸色难看,道:“萱儿,皇亲国戚选妻子难道只看重她的女工吗?齐宜芳是大爷的女儿,国公府正经的嫡小姐。她父亲又是从三品尚书政丞,你父亲才是六品!曾经又犯过错。若是齐宜芳也去,王妃哪里还看得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