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厨房终于安静下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周先生。”
黎曼关上水龙头，转头看向身侧被浇成落汤鸡的周野。
就一眼她差点没绷住。
水滴顺着他的颧骨流下，在鼻孔下面汇聚成两股，滴滴答答地又被他的西装全盘接住。
“纸！纸！快点给我纸！”
周野脸也来不及擦，半睁着一只眼慌忙接过黎曼递过来的纸就开始擦衣服。
擦了半天不但没擦干多少，反而因为按压使水渍渗得更深了。
“这种丝绸料的西装湿水不能用力擦的，要是蛋白纤维断了，衣服也就废了。”秦时倚在门口淡淡道。
此话一出，周野一僵，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打量着秦时。
秦时身着一件剪裁合身的轻质羊毛西装，衣服在自然光下泛着柔和细腻的光泽。
一看就不便宜。
芙清见周野终于三步并两步离开了厨房松了口气。
这下她操作的空间不就来了吗。
芙清打开胸前的相机，溜达着走进厨房那一亩三分地。
相机里，秦时腕上的姻缘线还是比黎曼的颜色深一点。
一般来说，互相吸引的两个有情人同框出现姻缘线应该主动牵在一起逐渐融合成一条才对。
但这两人的姻缘线自始至终都是相近不相同的两条。
这一点也是芙清想不通的。
难道是……卡了？
这词儿还是她来凡间跟片场那些小姑娘学的，本来该反应没反应过来就叫卡了。
虽然没听说过姻缘线也会卡，但她还也没见过压根没有姻缘线的人呢。
蓝牙耳机卡了断开重连一下就好了。
那姻缘线……
万一管用呢！
芙清右手一翻，掌心霎时出现一根红线。
她把那根红线往前一送，红线灵巧地勾上黎曼和秦时的姻缘线，泛出股股灵力，流淌在两人姻缘线之间。
灵力顺利地流过黎曼那端，流经红线，然后被堵在了秦时那端。
芙清：“？”
厨房里两人的厨具碗碟已经洗得差不多了，芙清的神识分身站在两人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姻缘线。
不够？
她又追加了一点，凑近观察着。
黎曼那头的姻缘线亮的活像通了电，而秦时这边的依然暗暗的，把所有灵力都挡在外面。
“我听说你是做机器人的，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想学这个来着，不过后来没成。”
黎曼把最后一个瓷碗擦干递给秦时，语气轻松地跟秦时聊天。
“是吗哈哈哈，做这个其实挺有趣的，有机会可以去我们俱乐部看看。”秦时把碗放进橱柜，回道。
“好啊。”
黎曼顿了一下，向秦时走近两步，继续道：
“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理工男不是不懂浪漫，而是其他人不懂他们的浪漫。”
秦时也擦干了手，听着黎曼说话微笑着点点头，有点不明所以。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想学机器人吗？”
两人聊着天已经走到楼梯口，下楼之前黎曼笑着回头问他。
秦时一愣，随即诚实地摇摇头。
“因为中学时候有个女孩，因为心爱的狗狗去世很难过，有个男孩就做了一个机器人陪她。”
“机器人里全是男孩自己录的话，那个机器人陪伴女孩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时光。”
黎曼说完，转头看向秦时，“当时就觉得，做这个还挺有意义的。”
秦时赞同地点点头，刚提起一口气准备开口就听到方霁叫他的声音。
“估计是小方他们回来了，我去帮忙搬东西。”
黎曼看着秦时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染上苦涩，垂眸叹了口气。
芙清站在黎曼身边，抱臂跟她一起看着客厅秦时忙碌的身影，觉出一丝不一般。
看黎曼的反应，她明显是认识秦时的。
可秦时的表现却好像两人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芙清抬手收回红线，直觉他们两个之间的关键应该不是用红线连起来能解决的。
“小芙儿？小芙儿？”
听到本体那边的声音，芙清吓得一个激灵。
糟了，忘了她还在凡间打工了。
神识不能离体太久。
芙清神识归位，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熟悉的监控室。
聂导的声音还在门外一遍遍地叫她。
“小芙儿？小芙儿？”
“哎，哎！”
“聂导我在这呢。”她打开监控室的门冲导演招招手。
聂导听见芙清说话一脸惊讶地回头。
“你怎么在这呢？你走的那么大义凛然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在下面呢。”
芙清讪笑两声，赶紧把话题切走。
“聂导你找我这么急，不会就是为了看看我在哪吧？”
被芙清一提醒，聂导奥一声想起来了。
“对对，被你这么一打岔我差点忘了。”
“隔壁《恋爱研究所》今天一早把先导片发了，他们那边都是明星，趁着这热度在，你赶紧跟小祁把片子剪了，咱们也今天发。”
芙清：“……”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她脑子里全是祁玉让她把精力多放在工作上。
还有那个施施然走掉的背影。
天道都没他装……
“聂导，我现场还有活呢，我走了一会儿机位谁调啊？”
“你看，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架机位这种事你不在还有b组呢，地球离了谁不是一样转？”
“快快快，小祁人家已经在剪辑室等你好一会儿了，赶紧去啊。”
聂导撂下话就匆匆走了，留下芙清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步入九月之后，山腰的温度降下去不少。
不过接连好几个大晴天，她一推开剪辑室的门还是感受到一股热浪袭面而来。
适应了一下，芙清往屋里一看，祁玉果然已经在那端正坐着了。
“我来了，这次基本都是固定机位拍的，总没有废片了吧。”芙清说着从桌子底下拉出凳子坐下。
祁玉还是那一副天不冻人人自冻的表情，沉默着打开素材拖进剪辑软件。
他不说话，芙清也乐得清静。
正好问题都堆在一块亟待解决，有时间她还是先想想黎曼和秦时这情况怎么办吧。
至于祁玉，左右也跑不了。
等她干完这一单，再好好研究研究他到底是个什么绝情体质。
“这个机位，除了一楼的假花就只能拍到骆彦的背影，架这个机位是为了让观众欣赏这朵假花还是沙发背面？”
“你……谁会想到那还真有人坐啊。”芙清声音越来越小。
拍摄现场出现死角这确实不应该。
前一晚看周野和陈星桐的样子，她跟许安安是一个想法。
都来参加节目了，谁还怕镜头啊。
怎么也是怕拍不到自己吧。
可偏偏就是让她碰上一个。
芙清看着祁玉动手把只有骆彦背影的素材拖进回收站里。
“哎别！”
【文件已删除】
她想阻止但奈何祁玉手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对上祁玉那双漆黑的眼眸，芙清从里面读出一丝看傻子的意思，叹了口气解释道：
“这人就没怎么露脸，你把这些删了那他就一点镜头也没了。”
祁玉听完，挪动鼠标继续把剩下的几段也拖进回收站，终于幽幽开口；
“最后那段拍得挺清楚的。”
芙清闻言一怔，最后那段？
“带星标的那段？”
她瞬间明白祁玉说的是哪段了。
除了这些镜头，唯一拍到骆彦清楚正脸的就只有周野进门，现场一度陷入混乱那段了。
“那段不能放啊。”
“怎么？”
芙清噎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祁玉解释。
好像比起聂导，他更没人性一点。
“这一段很有张力，可遇不可求的看点，为什么不放？”祁玉神色淡淡，半转过身看向芙清。
“因为这是恋综啊，恋综要做的是什么，不就是让观众体会到恋爱的美好吗？”
“把这一段放进去跟挂羊头卖狗肉有什么两样？”
芙清深吸一口气，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理由说出来。
祁玉听完，没像芙清预想的那样直接略过她或者像聂导那样说一堆现实理由，最后再嘲她一句太天真。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把芙清看得直发毛。
“怎，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祁玉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终于把视线移回电脑。
芙清；“？”
这是觉得她说得对还是不对啊？
下一秒，祁玉把那段带星标的素材拖进了软件。
然后抬手就给那段素材切割了无数刀。
这操作给芙清看蒙了，这么碎？
剪这么碎还能用吗？
他把这些片段一段一段地插进素材中间，最后和昨天剪好的片头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先导片。
鼠标点击播放键，一个完整连贯的先导片出现在屏幕上。
祁玉把那段素材里每个人的特写截了出来，做了个蒙版跟几人的自我介绍结合到一起。
素材拼接处巧妙地出现了几人不同情境下的应景发言。
视频放完，片尾曲渐弱淡出。
“厉害，厉害。”芙清朝祁玉竖起两个大拇指。
“这是你要的感觉吗？”祁玉扭头问她。
“你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剪的吗？”芙清问。
“不，我原本打算按照聂导的要求剪的，那样确实很有看点。”祁玉说。
“不过，既然聂导安排咱俩一起合作，我有必要参考你的意见。”
“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对。”
在芙清心里，从某种程度来说，祁玉和宁澜是同一种人。
波澜不惊，惜字如金。
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芙清突然觉得这人也没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