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茶馆,许清游便发觉到袁安之是个左撇子。
当时他坐在自己右侧,自己起身去拦周晚桂时正好将其手里的杯子碰掉。
许清游知道自己不会记错的。
而在神都卫地牢时,许清游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凶手身上的伤口,是在左下腹。
他当时还特意问了袁安之捅刺对方的细节,本来是想确认凶手是否受伤严重。
如果他说是从背后抱住对方捅刺,自己还不会有所反应,可偏偏他的原话却是,正面捅刺对方。
言语行为与客观事实之间的矛盾,是破开谎言的利刃。
许清游知道自己拿到了这把利刃,但却没有用好。
自己真是蠢,明知道有风险,还把对方留在身边。
果然期望值是能蒙蔽人的迷药。
“所以,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许清游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袁安之的动作恢复了:“杀了你,恐怕也不行,我收到的指示是……”
“是什么?给老子一个痛快。”
事已至此,许清游索性表现得洒脱一点,显得似乎对于背叛这件事全然不在乎。
已经爬起来的周闯快步冲过来,对着许清游的颈动脉就是一记切掌。
许清游只觉眼前一黑,便骤然昏了过去。
……
“滴答,滴答,滴答……”
地牢的天花板不断渗出水滴,滴在许清游惨白的脸上。
一阵冷风从通风口吹进禁闭室中,吹得许清游脑袋一痛。
他缓缓睁开双眼。
一滴水不偏不倚地滴到许清游的嘴中,清凉的口感让他精神一振。
怎么这么熟悉……我还活着吗?
许清游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朦胧逐渐消散。
我K,小爷我还活着?!
察觉到这一点的许清游立马精神抖擞,站起身来,不料却因用力过猛一时间有些头晕眼花。
许清游捂着脑袋缓了一会儿,刚刚被冷风吹出来的头痛现在还未缓解完全。
等差不多缓好了之后,许清游再度睁开双眼。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还在牢房中。
所以刚刚的所有的事情,难道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颜墨渊,万花楼,迎风堂,林府,都是梦吗?
不对,不是梦。
许清游清楚地记得,在上一次清醒的时候,袁安之绑住了自己,而周闯那个混蛋则直接往自己脖子上来了一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确实有捆绑的痕迹。
看来这不是梦。
许清游又看了看周边,这才发现了不同之处。
栏杆的数量对不上不说,就连崭新程度也对不上。
许清游向后退去,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软,像猜到了什么一样。
下一秒,只听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这一声惨叫吓了许清游一跳,他刚刚只顾着看周围环境,却忽视了自己的身后。
想到这里许清游就想笑,如果不是自己对自己的后面太过于放心,自己怎么又会被抓来这里?
许清游连忙回头,却见一个打扮特殊的青年此刻正表情狰狞地抬着自己的左手。
许清游认得,青年身上的衣服是万花楼乐师的。
他正要开口,却见那青年龇牙咧嘴地说道:“许老板,你可把我害苦了……”
……
经过交谈后,许清游得知,这青年名叫阎相儒,在现实世界,他是一名乐队的贝斯手。
至于他的乐队,似乎叫什么花豹,但是许清游表示,自己没有听过,说到这里阎相儒还有点失望。
如今穿越过来,他的身份是万花楼的乐师。
这也印证了许清游的猜测,每个人过来的身份都与自己的特长息息相关。
交谈中,许清游也知晓了对方为何会被抓到这里来。
“你走的时候,我听见你喊的那句了,但是在你走了之后,公孙不妄和水白春就把万花楼封锁了,我是找到个机会才逃走的,后面我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从现实世界来的人,我们两个是在私自逃离万花楼之后碰见的。”
“那个人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她叫李依依,现实是一个旅行博主,她说她挺火的,但是我真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许清游倒是听说过,他先前在某短视频平台看到过这个主播,但是和他一样,撑死算个三流,根本谈不上爆火。
“我和李依依快到神都卫的时候,被几个陌生人拦截在了巷道里,我还没等反抗,头上就被蒙了个布罩,然后我就被人一顿打,打到后面我就没有意识了,一直到你把我踩醒,诶对,你怎么来这儿了,你不是跑出去了吗?
阎相儒有些疑惑地问许清游,毕竟在阎相儒的印象里,许清游不仅跑路了,还跑得很潇洒。
“我……说来话长。”
紧接着许清游就把从万花楼离开之后,他们如何去的林府,如何去炸下水道,以及自己被背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没想到啊……现代玩家里面居然有卧底。”
“你是卧底吗?”许清游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
阎相儒拍着胸脯说道:“我当然不是卧底,我相信你也不是。”
这句话反倒给许清游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还真是卧底,就是被背刺了。
许清游挠了挠眼皮,说道:“我是可以信任你的吧。”
“当然可以。”
“现在看来,万花楼有绝对的嫌疑,而且袁安之和周闯都与万花楼有关系,因为我们被两拨看似不相干的人抓走,但却被送到了同一个地方,这也就是说明,林家和万花楼之间有勾连。”
“所以……”“所以现在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许清游表情凝重:“他们留你的性命是因为可能想拿你当诱饵引我入局,可是我既然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却没有被灭口,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阎相儒摸着下巴:“确实……”
“所以,想要搞清楚这一切,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
许清游压低声音说道:“越,狱。”
这个疯狂的设想,即便自己在彩排环节“死”了三次,自己也绝对不会放弃。
这一次颜墨渊是不可能来救自己了,所以自己必须自救。
阎相儒一听此言,没有惧怕,反倒是有些惊喜:“你想怎么跑?”
许清游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诡异。
在吸取了袁安之的教训后,许清游决定不再纵容任何蛛丝马迹。
“你怎么这么兴奋?”“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阎相儒有些激动地说道。
许清游看到他的表情,感觉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只是单纯的激动。
“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创作一首有关越狱的歌曲,一定能大火。”
就在这时,许清游却听见牢房外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缩回角落,缄口不言。
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了门口,许清游突然有些希望对面的人是颜墨渊。
可惜不是,反倒是一个让他很意外的人。
“许清游,没想到啊,你还是被抓住了。”
庄游鱼看向许清游,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居然也是……”
许清游正想要呵斥,却见另外一个熟人走到了庄游鱼身边,居然是公孙不妄。
“许老板啊,许老板,啧,这下你没法跑了吧。”
许清游怒极反笑:“你们给我设了好大的一个局啊。”
“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为了活命。”
恍惚间,许清游看见庄游鱼在说这话的时候,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相互交叉在了一起。
她是在……说谎?
许清游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生机,可很快庄游鱼的手指就分开了,似乎只是一刹那,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许老板,你好好在这里待着吧,外面今天晚上天气不好,”说到这里,庄游鱼刻意加重了“天气”两个字,“我劝你还是不要折腾。”
“呵呵,你还想让我怎么动。”“你知道就好,公孙管家,我们走吧,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说罢,庄游鱼转身离开。
许清游盯着她的背影,依旧是左手,依旧是两根手指交叉。
她在说谎!!!
可说谎的意义何在呢?难道她是卧底?那不还是我的对家吗?
许清游仔细回想起庄游鱼的话。
今天“天气”不好。
可是自己在林府的时候,明明外面月明星稀。
等一下,如果自己现在不在西城呢?
神都城这么大,两边城池的天气也有可能有所不同,比如东边起雾西边晴朗。
这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天气不好,所以敌人很难发现自己?
在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后,许清游下定决心。
越狱,就在此时。‘
许清游拼尽全力,只一脚便将那栏杆踹弯。
这一声巨响让隔壁牢房传来女声的尖叫。
“是李依依。”阎相儒在后面补充道。
许清游和阎相儒趁此机会从栏杆缝隙钻了出来,发现一个面色惨白,衣着脏污的女孩正缩在角落中,显得十分惊恐。
许清游看到李依依的时候,却觉得有些陌生,似乎不像是自己记得的那个三流博主。
看来是自己记错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许清游和阎相儒两个人使劲一拉李依依牢房外面的栏杆,居然硬生生将栏杆拉断。
李依依也从里面跑了出来。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
一个手持长刀,身着皮甲的小卒在看到许清游后,立刻大喝一声冲了过来。
许清游见状连忙起身,抄起那半根栏杆就使劲往小卒头上甩去。
这一下正中头颅,居然直接将对方砸倒在地,小卒登时没了呼吸。
许清游看着自己手里的棍子,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居然杀人了?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
许清游手一抖,那根栏杆随即掉落在地,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去,想再看看对方身上有没有什么。
很快,许清游就摸到了对方腰间的金属异物。
他抽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块白银的牌子,上面的图形十分眼熟。
这图形居然和他们在通古寺看到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许清游的惊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反应。
艹,我是被同伙暗算了吗?这帮笨贼。
许清游越想越来气,他将那块腰牌揣在了自己身上,看向大门。
随后,他又蹲下身来,先脱了小卒的皮甲,丢给了李依依,后者似乎十分害怕,竟直接瘫软在地。
他又捡起了栏杆和长刀,将长刀递给了阎相儒。
紧接着,许清游看向二人,说道:“我们得赶紧走。”
……
三人一直摸索到了上面,却发现空无一人。
而许清游看到那些与衙署息息相关的陈设后,却觉得异常眼熟。
这不是第三次彩排的场景吗?
自己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如果不走,自己是个死,走了,自己也有可能死。
许清游在内心只挣扎了一瞬便作出了决断。
百分百死和有可能死,孰轻孰重显然明了。
许清游将栏杆扔掉,和之前一样从兵器架子上取走了一把长刀。
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按照之前的彩排剧情,自己是从大理寺的地牢上到地面,才会有这些东西。
可是这里不是大理寺。
在之前颜墨渊把自己从大理寺带走的时候,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所以他压根没考虑这些。
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三人一直摸索到了门外,许清游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庄游鱼说,今天“天气”不好。
推开大门,一片大雾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