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洛被祁长忆摁在床上。
说到底,都是那句“我不是人”给闹的。
祁长忆像是一定要验证什么似的,撸着玄洛那意外长出的狐狸耳朵问,“你真的不是狐妖?”他伏在玄洛肩窝上悄声说,“没关系,你偷偷告诉我。”
玄洛脸颊飞红,如此主动,这还是我那不苟言笑,严肃正直的好师尊吗?
他往祁长忆怀里缩了缩,“师尊是想替天行道收了我?”
祁长忆眼神却突然慌乱起来,“我没有这样想。”
这才是他认识的师尊嘛,一点经不起逗。
急忙安慰,“之前就告诉你了,我是石头精。”
玄洛还有点担心,毕竟石头精听起来没有狐妖顺滑好摸,祁长忆不会对毛茸茸有什么执念吧?
说起石头,祁长忆不免回想起挂在自己剑穗上的光彩夺目的美玉,看来小徒弟,是颗漂亮石头。
都说金石修炼成精,多心思单纯良善,看小徒弟的性子,真是一点不错。
玄洛却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把头靠在祁长忆肩上,只绕着自己的头发玩,半晌才说话,“师尊不问我为什么混进上级宗吗?”
真的就没有一点要降妖除魔的想法吗?
我可是费尽心机混进来的。
不怀疑吗?
“嗯。”祁长忆低头沉思了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混进上级宗?”
“是个意外,但我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
祁长忆眼含笑意看着玄洛,不免有些心疼,还害人呢,光替人挡剑就挨了两下。
小徒弟这没心眼的样子,见着谁就掏心掏肺的,还好是进了上级宗,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被骗呢。
玄洛自然是不知道祁长忆又给他加了层天真善良不谙世事的滤镜。
还担心祁长忆嫌弃他是妖怪,非常认真地说,“我的血可以治病,我可以放血给你……”
话还未说完已经被祁长忆堵住了嘴。
不提放血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祁长忆就感觉心尖上密密麻麻的疼。
祁长忆不敢想象,已经为了他重伤的玄洛,尚未痊愈就跑去放血为他治病。
你难道不会疼吗?
再一想,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小徒弟多少血,才苟延至今,不由为自己感到羞耻。
这条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绝对不能随随便便死了,绝对不能留小徒弟一个人。
他从身后紧紧抱住玄洛,“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玄洛大吃一惊,“为什么,那你的伤怎么办?”
“我会想别的办法,不要再放血了。”
玄洛转身扶住祁长忆的肩膀,开始晃他的头,“拜托我是妖怪啊,又不是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少一点血不会怎么样的。”
你就不一定了,万一哪天一不小心没了,谁赔我道侣啊。
我好不容易,机关算尽才追到的道侣。
“不行,会痛。”
玄洛张了张嘴,没吭声,没告诉祁长忆自己压根没有痛觉。
被人心疼的滋味很好,他想多享受一会儿。
至于放血的事,祁长忆说了不算,血长他身上,祁长忆又管不着,他想放就放了。
“还有一件事。”祁长忆把懒洋洋的玄洛扶正了,郑重其事地问,“关于你血液的秘密,还有谁知道。”
玄洛撇撇嘴,除了你就只有我爹,“没有别人了。”
祁长忆这才松一口气,但仍觉得不放心,“你也不该告诉我的。”
玄洛切了一声,“告诉你会怎么样啊。”
“我要是坏人呢?”
玄洛心想,就你,还坏人,随手救你一下,念念不忘两百年,一门心思要报恩。坏人?世上没有比你还大的缺心眼。
但他不能这么说,就只发出一些气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在祁长忆看来这就是小孩子性格,果然是不知人间险恶,柔声劝道,“你比年轻时候的我还轻信他人,切勿如此。”
免得落得我一样的下场。
玄洛听到这话突然反应过来,马上撸起袖子,“以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那个叫封颂的对吧。”
祁长忆笑眯眯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小徒弟,“你是想帮我报仇吗?”
玄洛点点头,顺便胡说八道,“我们妖族有秘术的,我这就做法,咒死这个王八犊子。”
其实就是开大号去追杀,什么做法,都是托辞罢了。
祁长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愤愤不平的徒弟,突然有一种被偏爱的快乐,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从前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他现在有小徒弟了。
他都可以不在乎。
之前所有的不幸可能都在为这一刻积攒运气吧。
很值,非常值。
于是他摁下跃跃欲试,马上就要冲去开坛做法的徒弟,“不必。”
玄洛瞪大眼睛,祁长忆你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弱鸡,看不起我,“你对我有误解,我很厉害的。”
你未来道侣可是魔道第一人,区区一个封颂,手到擒来,上次让他跑了,纯属意外。
伤了我魔尊的面子。
祁长忆连哄带劝地把玄洛拉了回来,玄洛被他说的晕乎乎,脸也红了,就跟着他回去了。
奇怪,为什么他之前会觉得祁长忆名声吓人,不好接近呢?
没走脱的玄洛坐在床边生闷气,被自己未来道侣看扁了怎么办。
人一生气就容易多想,石头也一样。
于是他拽住祁长忆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人,还是因为我很好?”
玄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刁钻,虽然两个都是我,但还是要区分清楚。
到底哪一个魅力最大。
祁长忆刚给玄洛送上点心,茶水,就听到这么个问题,不禁犯了难。
他整了整衣冠,竟然举起手指要对天道起誓,玄洛赶忙扑上去把他手指掰回来,“别发誓,咱们自己说就好。”
祁长忆见状无奈,“为何不许我起誓?”
“万一你违誓,真遭天谴怎么办?”
哪天他换回大号,咱也不知道天道认的是灵魂还是躯体啊,祁长忆万一真被雷劈呢。
祁长忆真的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偷偷说什么的小徒弟。
违背誓言不就该修为不得寸进,甚至身死道消吗?
为什么小徒弟会不愿意?
把血给他,甚至把命给他。
却连一道誓言都不舍得他发。
祁长忆深吸一口气,再次庆幸徒弟遇到的是自己。
“我若负你,你来杀我。”
玄洛刚把点心送进嘴里,听到这话差点呛到,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何时动心……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绝不是因外貌相似……”祁长忆举起手指又要发誓,被玄洛七手八脚地摁下去。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爱我吗?”
玄洛终于问出了这个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继续说,“我不为祸苍生,不伤天害理。”
他知道祁长忆此人性格,断然不会为了一时兴起来搪塞他。
果然祁长忆低头沉思后,回答,“是。”
玄洛突然笑了两声,拍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站起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长忆,“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成婚?”
“对!”玄洛高兴地一拍大腿,不管怎么样,先把祁长忆给定下来。
他向前探身,凑在祁长忆耳边,“我有很多好东西的,跟我成亲,一点不亏。”
祁长忆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他突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对,是要成亲的。
人间成亲,都是要三书六聘,挑选良辰吉日的。
但是他呢?他能给徒弟什么?
祁长忆慌张起来,正道之人最注重名声,他与自己徒弟相恋之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倒不是他清高,顾及自己名声。
祁长忆本就威名大于清名,说到底名声并不好。
特别是最近出的事,把徒弟也牵扯了进去。
小徒弟现在跟他扯上道侣关系,反而是坐实了骂名。
绝对不行,他的徒弟是要流芳百世的。
见到祁长忆面上的犹豫之色,玄洛疑惑道,“不行吗?”
“可以,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对你名声不好。”祁长忆犹犹豫豫地开口,这个条件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祁长忆摘下自己的存物戒指给玄洛戴上,“我绝无推脱之意,只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这就是说,你同意了!”
祁长忆红着脸点点头。
这是玄洛有意识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他求婚成功了!
他现在真的是祁长忆的道侣了。
“那我们就算订婚了好不好?”玄洛冲上去抱住祁长忆。
祁长忆点头,但他印象里民间订婚也是有仪式的。
什么仪式都没有,未免亏待了小徒弟。
但小徒弟好像并不在意,他是由金石得道,不通人间之事,但自己是知晓的,这样未免欺负小徒弟不谙世事。
在祁长忆开口之前,玄洛先兴冲冲地说起来,“等以后我们大婚,我给你补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大的婚礼。”
哎?小徒弟居然知道这些吗?
祁长忆只好点头。
至于他嘴里那个特别特别特别大的婚礼,祁长忆并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