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宗内的气氛好像变了很多。

玄洛以宾客的身份混迹其中，不免听到些风言风语。

比如祁长忆滥杀无辜，戕害同门，还养狐狸精……

狐狸精一事可以暂且不提，玄洛就纳了闷了，祁长忆杀了哪门子的同门，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上级宗这些人少了哪个一个？

叶砚整天追着祁长忆吃药，并对其随机进行恐吓，祁长忆要是个坏的，叶砚能这么上心？

不仅他不知道，上级宗那么多人，没一个表现出来的。

怎么会让外人知道的清清楚楚，还在这乱嚼舌根。

玄洛拉住一个路人，对方本来有一丝不耐烦，看清玄洛的脸后态度顿时变好。

“这位道友，有何贵干？”此人冲玄洛笑了笑。

“道友可有听说最近的流言？”

那人一听这话，四处张望了一下，把玄洛拉到路边角落，“都说是流言了，不可信，但确实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他远望藏在山上，架在云中的连绵宫殿，嗤笑一句，“真没想到，上级宗居然也是藏污纳垢之地，还当什么正道之首。”

“不是说谣言并不可信吗？”玄洛看着对方变换的脸色问道。

“哦，对，是不可信。”今天怎么昏了头了，当着生人的面说这些，他还想全须全尾地离开上级宗呢，别等等被祁长忆灭口了。

那人看来是反应过来了，随便应付两句，匆忙离开。

玄洛眉头紧锁，这谣言很快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但祁长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趁着参加论道会的人还没走，消息还没大规模扩散，赶紧想办法澄清啊，玄洛都替他着急。

顶着上级宗弟子狐疑的目光，玄洛熟门熟路地跑到了凌虚殿门口，然后就被青戎拦下。

“此处是首座住所，闲人免进。”

玄洛看着青戎就头疼，他向来死板，不一定能松口让他进去。

也无所谓了，不行就按老路子，偷溜进去。

反正偷溜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了，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两回熟。

却没想到，他刚说是为了流言一事而来，青戎居然放他进来了。

就这么跟着青戎进了他无比熟悉的凌虚殿，拐进祁长忆的书房，门口的铃铛叮当一声，祁长忆抬起头来。

玄洛对他微笑并挥手。

很显然，祁长忆并不想见到魔尊，皱起眉头问，“你来做什么？”

青戎一听俩人还认识，就更加放心大胆地走了，这准错不了，他就是宗主的朋友。

留下玄洛一人面对祁长忆，玄洛马上找个垫着软垫的椅子，从桌案上顺来灵果啃了一口。

祁长忆看见玄洛这幅自来熟的样子不禁皱眉，“魔尊还是有话直说吧，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玄洛也是直接了当，“你倒底杀哪个同门了？”

祁长忆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玄洛探身过去,一字一顿道，“程宣捡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样，我可是知道的，别说跟这没关系。”

话说出口又觉得提起祁长忆的伤心事，怕他难过，只得继续说一句，“我对当年发生的细节没兴趣，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了报仇杀了谁？”

祁长忆明显怔住，低头放下手中的毛笔，“我师兄。”

一听这俩字玄洛就开始生气，嘛玩意儿啊，还能被祁长忆叫师兄，马上把他坟给刨了。

“好。”得到答案，玄洛干脆利落地起身，转头就走。

你们正道是真能藏事啊，这么大的事，过了这么多年才传出风声来。

“等一下。”祁长忆叫住了玄洛，“你没有别的要问吗？”

“没有了。”

“但我有事要告诉你。”

玄洛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往回走了两步，扶住椅背，面露期待。

就听祁长忆说道，“今天的事，你不能往外说一个字。”

“为什么！？”玄洛瞪大眼，转了个弯马上又坐了回去，大有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他就不走了的架势，“外面传成什么样了你还不清楚吗？你们正道不是最在意名声了？”

玄洛本来想动用魔门的势力来澄清流言，毕竟对付这种风言风语他们最有经验。

一看祁长忆又准备闭口不言，玄洛都替他憋屈。

玄洛的直起身子，越过书桌，靠近祁长忆，压低声音说，“首座不如，随我修魔，岂不自在，何苦受这种委屈。”

他猩红的嘴唇开合，吐出蛊惑人心的话语，“到时你我共分天下。”

可惜没有屁用。

祁长忆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魔尊之后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

玄洛丝毫不气馁，“本来你我相交就是大忌，不如再大胆一些，我也不用为了见你这么辛苦。”

他摸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假脸，“好心提醒你一句，上级宗来的这些人里头，脸假的可不止我一个。”

玄洛对祁长忆眨眨眼，“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都明示到这等地步，祁长忆再猜不出来就不应该了。

“言尽于此，仙尊保重。”

出了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的青戎，玄洛心生一计，青戎总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他与祁长忆虽说不是师出同门，但也算是表师弟。

但这个问题必定不能由这具身体来问，面对外人，青戎肯定有所防备，是时候轮到小程宣上场了。

玄洛对着青戎一欠身，走出来大殿。

青戎本来还指望这人能劝动祁长忆，见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就知道必然没戏，有些焦虑地看向书房的门。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玄洛也并非完全不管了，毕竟只是答应不把有关那狗屁师兄的事说出去。

说些别的，那可跟他没关系咯。

另一边，玄洛睁开眼，拖着分外沉重的身体站门口大喊，“青师叔。”

劳累的一天的青戎双目无神地出现在门口。

“怎么，出什么事了。”

玄洛直接把人拉进屋里，按在椅子上，“师叔，我知道外面的流言了。”

青戎勃然大怒，“什么？哪个告诉你的？”

玄洛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我不在乎外面的人说我是狐狸变的，但是他们不能这么说师尊。”

“好孩子，师叔知道你心里难受。”

青戎正想安慰他几句，就见玄洛猛地抬起头来，“为什么师尊不出面澄清呢？”

青戎扶住额头，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这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

玄洛眨眨眼，心想徐云荐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师尊果然是面狠心软，实际上最好说话。

“此事说来，也跟师兄的师尊有关系……”

眼看就要成功了，青戎却突然话锋一转，“这话由我说不合适，要是哪天你师尊愿意告诉你，问他去吧。”

玄洛一口气憋在胸前，果然是高兴早了，“那师叔放我出去，我问师尊去。”

“没门，早点休息吧。”青戎起身离去，留下睡了一整天的玄洛头昏脑胀。

不行了，真的不能再睡下去了。

不让他出去，他可以自己跑啊。

玄洛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木质窗格，这里的门窗看着不怎么结实，实际都上了不知道几层结界，硬闯肯定是不行。

于是他对着走廊喊了一嗓子，“有没有人三缺一啊。”

“有！”马上传来一阵欢快的回应，走廊三个守卫全来了。

玄洛笑嘻嘻地催促对方打开门。

那弟子却打开最外面一层铁门，留下来一层栅栏，“师兄，不好意思，只能这样了，我们不能把门全打开，咱就隔着一层门打吧。”

玄洛笑眯眯地称是。

不用你们不好意思，该不好意思的是我，对不住了各位。

外面三个抱着麻将都弟子身形一恍惚，无声地倒在地上。

玄洛顺势从人腰上解下钥匙来，隐匿身形，麻利跑路。

仅有一墙之隔的青戎却对此一无所知。

由于玄洛逆天的隐匿本事，他压根就不用狗狗祟祟遮遮掩掩，只要不用神识寻找，祁长忆站他面前都不一定能发现得了。

本来是想直接杀去凌虚殿问个清楚的，半路玄洛却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个人。

就是那个最大的嫌疑人。

此时正是半夜，月黑风高，不睡觉往外面跑，一看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玄洛临时改变主意，跟了上去。

那人一路西行，到了宗门边缘，看他行迹，应当是对上级宗颇为熟悉。

不知是不是事先踩点。

对方进了一个没点灯的木屋里，玄洛便蹲在门口，开始偷听。

很快屋内传来第二个人的声音，是个老者，说话还带着哭腔，“少爷啊，您总算是回来了。”

什么？少爷？

玄洛感觉自己进错了频道，他像一只夜枭一样，无声地跃上屋顶。

把手指撑在屋顶上，木质的房顶被瞬间碳化，用手一戳，就出来一个小洞。

玄洛趴在小洞上往里看。

里面漆黑一片，但借着月光和玄洛超凡的视力，仍然能看见，二人对坐，看起来关系还挺紧密。

“当年还是留手了，要是下手再狠一点，这贱人哪会有今天，早死在崖底被魔修生吞活剥了。”

玄洛听到这就不乐意了，我们魔修不吃人好吧。

但同时也反应过来，他们提到的那个人，恐怕就是祁长忆。

这波算是歪打正着了。

玄洛屏住呼吸，继续听两人说话。

“说到底也怪老爷子，居然想把位子传给一个外人，内外亲疏有别，他算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玄洛听见自己的指节发出咔嚓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