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悦来到牢房时,胡维勇口中的“李大夫”也早已来到了这里,此时正给那些孩子把脉,他面容沉静,半蹲在孩子面前,手也搭在脉搏处,瞧着极为认真,若此处不是地下牢房,倒也说得上一句医者仁心。
但因着他与胡维勇的那层关系,姜楚悦本能地就对他有了些不喜,不过这会儿却也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想到此行的缘由,她只略微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仍躺在地上的那些孩子们。
只见她们一个个地都蜷缩在地上,眉头紧皱着,脸上痛苦的神色,姜楚悦只瞧了一眼就极为不忍。
她心中暗自焦急,却不敢表露分毫,好在这些孩子的状态比她预想的还是要好上一些,当李大夫一一看过后,她们的气息立即就平稳了许多。
待冷静下来后,想到方才那守卫所说的这些孩子气息微弱一事,姜楚悦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这时,李大夫也结束了诊脉,他瞧着像是已经有了什么结论,站起身来向胡维勇行了一礼,唤了声大人,然后才道:“这些孩子应是误食了一些属性相克的食物,这才产生了不适之感,只是这程度十分轻微,并不足以让她们昏迷。”
这结论与姜楚悦所料不差,想来是她们无意间发现有两种食物一块儿食用后,会让她们的身体变得非常不舒服,这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想要借此机会让这伙人丢下她们,可惜终究是年纪太小,思虑不全,未曾想到只要有大夫前来,便能轻易将她们拆穿。
姜楚悦心中一叹,如今逃脱不成,恐怕还激怒了胡维勇,好在他们已经决定行动,只盼齐云霆一切顺利。
果然,这李大夫说得如此明白,胡维勇自然不会不清楚自己竟是被这群从未被他放在心上的孩子愚弄了,还让他在小公子面前出了这般大的丑,他怒极反笑:“既然你们这么爱吃这相克之食,那我合该成人之美才是。”
他唤来一旁侯着的守卫,问清了她们今日所吃的食物,又让李大夫指出了其中属性相克的两种,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只许给他们准备这两种吃食。”
他冷下脸来道:“给我盯着她们,务必让她们全部吃下去。”
他阴狠的语气吓到了那些孩子们,方才听到有大夫给她们诊脉,她们就知道定然是要被拆穿了,心中害怕,却也不敢睁开眼睛,这会儿,惊吓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睁开眼睛挤在了一块儿,有那年纪稍小些的更是被吓哭了,只是不敢哭得太大声,小声啜泣着,让姜楚悦看着很是不忍。
她眯起眼睛,假作玩味道:“胡大人何必如此生气,孩子们不过是淘气了些,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更何况,她们可是要留着出手的,若是有个好歹,怕是不妥当吧?”
听闻此话,胡维勇却是半点不慌,笑道:“小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给她们一些小小的教训罢了,自然不会损坏了这批货物。”
听到这里,姜楚悦就知道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打算了,她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拦着他,否则怕是要引起他的怀疑。
看着这些孩子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即便是轻微的食物中毒对她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姜楚悦心中担忧,却也无法再有别的动作,如今只盼齐云霆能够及时前来,将她们救出了。
“胡大人心中有数便好。”姜楚悦撂了句话也就不再多说。
但她也不能眼看着胡维勇就这般离开,在这将他一举抓获自然是比让他回到府上再去抓捕要简单些,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他是否还留了别的后手,姜楚悦心道,还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为好。
为拖延时间,她只得又从这些孩子身上下手,想起此前胡维勇并未向她透露要将她们卖往何处,她心中也有了主意。
“此前胡大人曾言,过几日便要将这批货脱手,可如今她们这般虚弱,若是未能及时交货却走漏了风声,那这责任也不知胡大人扛不扛得起。”姜楚悦刻意挑刺道。
闻言,胡维勇脚步一顿,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带了些不耐,只是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姜楚悦心道,看来她数次刁难又恰逢今日闹出了这事,终究是让他一直戴着的面具有了裂痕。
只听他道:“不过是桩买卖,那等毫无分寸之人自然是早早就剔除了去,小公子实在不必担心,如今留下的皆是识趣之人,绝不敢胡言乱语。”
他嘴角仍带着笑,话中的狠意却难以掩藏,姜楚悦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口中的剔除就是这般简单,尽管那些人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仍然为胡惟勇的狠厉心惊,也再次坚定了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决心。
“胡大人既这般说了,我自然是放心的。”姜楚悦不甘心道,而后她眼珠一转又说道:“只是这般好的买家也合该叫我知晓知晓才是。”
她特意在“好”字上加了重音,要插手此事的目的表露无疑。
许是已经冷静了下来,尽管姜楚悦的野心如此尖锐,胡维勇也未显露出任何被冒犯之意,他只是笑了笑道:“小公子既开口,在下自然不敢隐瞒,只是小公子初来乍到,对此地并不熟悉,即便我将他们的名字说与你听,小公子怕是也不甚明了。”
他顿了顿,才又继续道:“空口无凭,在下怕是一时也说不清楚,倒不如待回到府上,我再细细为小公子说道说道。”
即便没有事先调查,今日相处下来,姜楚悦也明白二人关系已然十分不睦,胡维勇也绝不会愿意让小公子插手他的买卖,现下这般说话也不过是为拖延时间罢了。
但姜楚悦此举本也就不是为了接手这事,若是能打听得到自然最好,可即便此时套不出话来也并不妨事,总归待他们将人抓了,相信齐云霆定有办法审讯出来。
此时,将胡维勇拖延在此处才是她的主要目的,想到这里,姜楚悦心念一转,胡搅蛮缠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何必要回到府上才能说,还是说......”,她皮笑肉不笑道:“胡大人舍不得将此事说与我听呢?”
胡维勇似是没有料到她竟说得这般直白,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才缓过来道:“在下岂敢,以小公子的身份,何事听不得,实在是在下一时之间难以说清,这才委屈小公子多等段时间罢了。”
见他提到身份一事,姜楚悦心知胡维勇的耐心已然告罄,小公子的身份在他面前也并非无往不利,她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胡维勇话一出口,好似也没了耐心,直言道:“时间已经不早,小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见他转身就要往前走,姜楚悦心中焦急,想要再次寻个法子拖延一二,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前边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动静,而后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心中大定,知道定然是齐云霆来了,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脸上却带着惊惶之色,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
只见一守卫急匆匆地奔来,跪地着急道:“入口泄露,有一伙人正往里打来,还请大人速速撤离。”
姜楚悦心中错愕,难不成齐云霆并未从那道口子进来,否则地牢中这些守卫定然能够认出他来,如今守卫只字不提,想必是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虽不知齐云霆有何考量,但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就仍未露馅,尚有发挥的余地。
于是,不等胡维勇开口,她就连忙怒斥道:“入口为何会泄露,难不成这就是胡大人口中的安全吗。”
胡维勇此时也没了镇定,他皱紧眉头,神色惊疑,姜楚悦唯恐他察觉出什么来,忙着急道:“还不快护送我离开。”
说着,便往后门方向走去。
见状,胡维勇即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也顾不得深思,忙指挥剩下的守卫护着他与姜楚悦离开。至于蜷缩在墙角脸色惨白的那群孩子早已无人在意。
如今护好小公子才是重中之重,即便他们父子二人关系紧张,可这毕竟是那位唯一的儿子,若是在此处出了事,即便胡维勇这些年为那位做了无数事,怕是也会被迁怒。
想到这里,胡维勇心中更是凝重,惯有的伪装也无法维系,几人脚步匆匆,很快就来到了门口处,霎时间,昏暗的通道中只有一道又一道的脚步声。
虽说,姜楚悦心中有八分把握齐云霆已经率人守在了这道口子处,只等来个瓮中捉鳖,但未亲眼所见,心中难免有些打鼓,唯恐中间出了什么错漏。
直到门被打开,一群身着黑色劲衣的人手从门外涌进来,将地牢这些守卫连同胡维勇一同控制住,她才终于有了尘埃落定之感,那些孩子也终于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