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周承霄一路冲到甲板上。

室内温暖如春，他只穿着单衣，骤然来到外面，只觉寒风扑面，切割着皮肤，带来锐利的疼痛，但周承霄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齐洛身上。

齐洛站在游艇边缘，很安静的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承霄心底涌起一个念头，齐洛之所以等在这里，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这个想法让他心下越来越冷。

狂风将齐洛的发丝吹的凌乱，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似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齐洛就那样看着周承霄，轻声说：“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想就这样待在你身边耗费这一生。”

他的人生从出生起就很糟糕，但他想变得好一些，至少可以自由选择身边的一切。

齐洛站的位置太危险了，周承霄脸色煞白，他想上前又不敢，只能轻声诱哄：“齐洛，你过来，只要你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自由，我给你……”

面对周承霄的承诺，齐洛眼神毫无波澜，显然他并不相信。在说完想说的话后，他十分决绝地转身，跃入大海。

“不——”周承霄眼眸蓦地瞪大，他猛扑上前，却只来得及触碰到齐洛的一片衣角，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齐洛落入海中，被汹涌的海浪吞没。

海浪呼啸，周承霄瞳孔剧烈收缩，他猛地按住了心脏的位置。自小养尊处优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之前他以为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此刻他才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他想要呼救，可是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呼吸都要续不上了，他剧烈的喘息，双耳嗡鸣，眼前一片空白，紧接着他猛然惊醒，竟是抓住围栏，就想跟着跳下去，好在巫满冲上来，紧紧拉住了他。

周承霄嘶哑道：“你放开我！”

巫满整个人都吓坏了，牢牢抱住周承霄不撒手，开口时声音都在颤：“你疯了吗，不能跳！”

轰隆——

就在这时，惊雷伴随着闪电撕裂夜空，大雨骤然降落，将周承霄和巫满浇了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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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钟，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刻，然而大海上灯火通明，打捞队，救援队紧急到场搜救，然而直到第二天，仍是毫无音讯。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几个小时，这个时候还没能找到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空气中满是海水冰冷潮腥的味道。

周承霄站在岸边，脸色苍白，眼底遍布红色的血丝，他身上随意裹着一件厚外套，内里还是那件被雨水淋透的白衬衫，此刻已经被体温捂得半干，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看起来狼狈不堪。

巫满站在周承霄身边，看着海面，头脑同样是懵的。

不远处的林邕挂断电话，走过来，他素来淡然的眉头紧锁着，脸色同样微微发白。

迎着巫满迫切的目光，林邕低声道：“当时海上也有其他人在活动，我托朋友问了，并没有人看到齐洛。”

周承霄没有反应，但林邕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

巫满抱住头蹲在地上，哀嚎道：“这一定是对我当初嘴贱提出那个游戏的惩罚，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他开始求神拜佛，祈祷齐洛一定要平安。

周承霄整个人的神魂都仿佛抽离了，仿佛行尸走肉。周承霄沉浸在失去爱人的打击中，巫满跟林邕却无法什么都不管。

海上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所有人，这件事还是被曝了出来，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所有相关的帖子被删的干干净净。

周承霄在海边待了一整天，因为情绪和身体上的极端负荷，起了高烧，若不是巫满强行拦着，他还要继续待在海边。

“有消息一定会告诉你的。”巫满说，“你先养病。”

然而一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周、一个月，甚至半年过去了，关于齐洛的消息一点也无。

齐洛跳海后的前三个月，周承霄活的像行尸走肉，公司也不管了，整日整日在海边游荡，像个孤魂野鬼。

周父见儿子如此消沉，驱车赶来痛骂了他一顿，将其强行带回老宅，关了起来。

齐洛失踪半年后，周承霄的状态才好一点。他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周承霄做事雷厉风行，依然是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私下里，只有与他交好的巫满和林邕知道，周承霄跟之前还是不同，现在的他，只剩下躯壳罢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周承霄依然没有放弃寻找齐洛的下落，他不相信齐洛就这样死了。没见到尸体，就是好消息，他的心里存着侥幸，期盼着终有一日可以再见面。

巫满却没有这么乐观，那么冷的天，深夜暴雨，就算齐洛会游泳，也不可能游过茫茫大海。

没找到尸体，可能是被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还没有搜寻到，毕竟大海如此辽阔；也可能齐洛已经葬身鱼腹了，又或者尸体到了岸边被人捡了，并没有上报直接埋葬了。但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跟周承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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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转机是在第二年冬雪降临的时候到来的。

临近新年，巫满在国外出差的时候，邂逅了一名年轻女子。

对方在国外读书，受外国文化影响，玩得开也看得开，完全不必担心分手的时候会有麻烦，两人一拍即合，直接去了酒店。

浴室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女生在冲洗。巫满本想跟对方一起，被拒绝了，他也不生气，坐在外面等的时候刷着手机。

网上没什么新鲜事，巫满想到女子的学校，溜溜达达地就逛上了对方的校园论坛。

论坛里十分热闹，巫满随意点开一个新开的热度颇高的帖子，发现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大家都差不多，对美人都有天生的好奇心。

这个帖子里，发的都是学生们拍到的帅哥美女的图片。

确实十分养眼，但对于见惯了各种美人的巫满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巫满兴味索然，随手又翻了几张，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看到了齐洛！

齐洛的图片下回复颇多，显然他的长相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非常受欢迎。

评论都在问这个小哥的信息，发图的楼主回复说他也不知道，他是上周跟爷爷奶奶去农庄聚餐，恰好看见这位小哥，觉得帅气就拍下来了，一直没舍得删。

巫满手指下滑，飞快浏览帖子里余下的内容，想要获取更多的消息，可等他再返回的时候，那张图片已经被删掉了。

巫满看了眼时间，距离发帖不过几分钟，对方动作够快，好在他在第一时间就保留了图片。

浴室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女生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她擦着头发，让巫满去洗漱。

巫满起身抓着外套道：“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

女子脸色愕然，随后沉下脸骂道：“你神经病啊。”

巫满也知道自己这样确实过分，所以对女生的咒骂他没生气，而是双手合十道：“抱歉抱歉，一切费用算我的，你睡一觉吧。”

还好巫满跑得快，要不就被对方丢过来的枕头砸到了。

巫满出了房间，站在酒店过道里心脏怦怦狂跳，他指尖颤抖的点开图片，再次确认没有认错人，才将照片发给周承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