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检查路引、交钱。
城中的一景一物对田宝珠来说都格外新奇。
尤其是当她跟着表妹进了酒楼,被伙计安排在楼上雅间坐着时。
一推开窗,底下繁华热闹的街市能看得更远更全乎,以往都听冬生表弟和她鼓吹,今日她总算开了眼界。
“文英,我们在这里不耽误阿瑶和掌柜谈买卖吧?”田宝珠看完外头,又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才挨着杨文英坐下。
杨文英给她倒茶,捡了块桃花酥配着吃,田宝珠看见后有样学样。
怕一会进来的掌柜觉得她是乡下丫头,给表妹跌份。
“不会,咱听阿瑶的在这等着就是。”杨文英又给她递了块桃花酥,接着开口:“谈完买卖咱就去买粮,再去成衣铺子……”
话还没说完,任掌柜从外头归来,恰好听见二人对话:“沈娘子要买粮?是要买多少?”
就冲沈瑶制出新吃食,直奔他酒楼而来。
他今日就必须得让沈瑶晓得自个和其他两位掌柜是不一样的。
任掌柜打算把和自个酒楼合作的粮店介绍给沈瑶,不光如此,还必须得让粮店按他的拿货价来兜售给沈瑶。
让沈瑶晓得他老任虽是一介商贾,但也很看重彼此之间的交情。
任掌柜话没说透,但杨文英一点就通,忙站起身向来人致谢:“家中要买两石糙米,再加一斗细面。”
“这点小事,一会我就让马大厨领你们过去。”
“那就多谢掌柜您了。”杨文英再次与他道谢。
田宝珠慢她一拍,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去跟着站了起来。
任掌柜摆摆手,让二人不必与他客气,随后旁敲侧击的打听沈瑶要为他制什么吃食,用的什么食材。
然任他如何询问,杨文英和田宝珠就是避而不谈,反倒双双夸赞起任掌柜的酒楼。
进城前,阿瑶就和她们做好了保密工作,怎会让任掌柜套话。
不多时,沈瑶就从后厨端了制好的吃食上楼。
白玉盅盛放的木薯甜羹,翠绿质朴的一截竹筒装着啵啵奶茶,竹筒里头斜放着竹吸管,一白一绿,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任掌柜看着白玉盅里盛放的吃食,先拿勺子舀了一勺,入口软糯,倒是适合冬日食之。
至于另外一道竹筒装汤胜在独特,但汤水浑浊,这让任掌柜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勺子刚要放进去,就被沈瑶给出言制止。
“任掌柜先试着把竹筒握在手里,再用竹管吸吸看。”沈瑶指着斜放的细竹管,难为马大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她要的东西。
任掌柜挑眉看向沈瑶,最终抿唇,带着丝不确定吸了一口。
一盏茶后,雅间里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声响。
任掌柜喝光了奶茶,见竹筒底部还剩两个“黑珠子”,愣是用竹管没吸上来,索性握着竹筒往嘴里倒,嚼吧嚼吧咽入肚中,面上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杯。
“任掌柜,这啵啵奶茶您觉得怎么样?”
任掌柜表示很满意:“这热饮奶/香夹着茶香,圆珠软糯弹牙有嚼劲,不似汤圆,喝起来蛮有趣,你是怎么做的?”
沈瑶开门见山直接道出此行来的目的,她可以提供酒楼啵啵奶茶的制作方法,但得从这两道热饮里抽一成利润。
至于食材得由任掌柜自个和刑教头商议该以何价购入。
任掌柜得知这买卖是要和东郊采石场当官的打交道,多少有些顾虑。
他担心这位刑教头是打着木薯买卖的幌子,实则是想趁机敲他一笔,但现在尝了沈瑶做的两道热饮,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毕竟青峰镇内还有两个同行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任掌柜今日若是方便,不如和我们走一趟。”沈瑶看出他的顾虑,索性不如带着他去和刑教头面对面交谈。
走一趟?往哪里走?任掌柜两眼发懵。
东郊啊!
正好我们买完东西,赁个牛车给咱们送去东郊,您和刑教头直接面谈。
任掌柜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这沈娘子怎把见当官的和喝水一样,说得如此简单,她难道都不怕?
再说当官的哪能说见就见。
但为了这个独一份,任掌柜到底还是领出酒楼里最壮硕的一位伙计,决定跟沈瑶冒险走这一趟。
主仆两人先是陪同三位小娘子去城中粮店买了两石糙米和一斗细面,纵然他是粮店大主顾,五文一斤的糙米,也只给沈瑶优惠了一文。
沈瑶从背篓里提出沉甸甸的四串铜钱并一百个铜板搁在柜台上时,粮店的掌柜还特意望了一眼任掌柜。
这真是你家亲戚?怎这么穷?
一两碎银子的事,怎掏出这么多铜板。
任掌柜揣着袖子站在边上装糊涂,还不忘给粮店掌柜画饼,说自个酒楼的粮也快没了,等下回来会多进些,可别给我涨价。
粮店掌柜忙恭维两声,自然不会给他涨价,且放心吧。
沈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总算安心不少,与杨文英对视一眼后,将优惠下来的两百文拿出来。
三个小姑娘各凑了两百文在成衣铺子合伙买了两匹棉布和针线。
一匹棉布可做六套大人穿的成衣,两匹正正好够家中亲眷。
杨文英抱着这两匹布坐在牛车上晃来晃去都不肯松手,靛青的棉布给男子做,枣红的则是给家中女子做。
若换作从前,这枣红棉布她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这颜色像城中媒人涂红的腮帮子。
但现在,她很喜欢,这颜色耐脏喜庆不说,棉布也比身上穿的粗麻更抗风,再缝些棉花进去,穿在身上只会更暖和。
杨文英想着她必须赶在冬日来临前给哥哥制一套,让哥哥在这个冬天里不再受冻。
牛车出了城,越往乡下走越偏僻难行,路上遇到泥坑,大伙还得下车推行。
任掌柜被颠的尾椎骨都快裂开时,可算在一群孩子们嚷嚷声中抵达到沈家门前。
“墩子,你不好好练字,蹲在门口干啥?”沈瑶和表姐合力抬了粮食进屋,不忘和爹介绍任掌柜主仆。
沈青山拄着双拐虽然不便,但罗墩子很有眼力劲的帮他去厨房拿了碗出来,给任掌柜主仆倒水喝。
“这是你儿子?”任掌柜喝完水正要好好夸夸小儿。
沈青山摇头:“我就阿瑶一个女儿,这些娃都是阿瑶的同窗小友。”
任掌柜闻言一时有些心虚,低头喝了两口水。
罗墩子昂着脑袋望着眼前两个高高大大的大人,一本正经的看向客人:“沈伯父说得不对,阿瑶姐姐还是我们的算学老师。”
“老师?”任掌柜这下更为吃惊,沈瑶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不等沈青山为他解惑,就见三个小姑娘已经麻利的卸完粮食和布匹出来。
沈瑶从屋里搬了两坛子腌菜出来放在牛车上,招呼任掌柜主仆上车:“爹,我带任掌柜他们去东郊见刑教头,估摸着下晌就能坐牛车回来,你不用担心。”
沈青山颔首,牛车比脚力快,又有任掌柜主仆随同,他不担心女儿会出事。
沈瑶又望向表姐和杨文英,二人齐齐摇头表示都不去。
表姐留在家里缫丝,沈瑶能理解。
但杨文英你不是天天念叨着要去东郊看哥哥,怎得这回不去了?
“我留在家里裁衣,你快去,正好把你舅舅还有我哥哥的身量、脚长量一下带回来。”杨文英把家中记数绳交给沈瑶,推她上车。
路上消磨时光,想要转移颠簸的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八卦。
任掌柜在路上不光得知了下河村佃农的难处,还晓得了乡亲们为了孩子能有出息,正忙着建学堂。
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勤学苦练,他老任相信,这批娃娃们将来无论做什么都能成!
哎哟,可怜他今日算是遭了老罪,要是这刑教头真是那等狗头嘴脸的贪官,他定——
“你怎又来了?”今日守在采石场入口的差役正是昨日被沈瑶掐的险些断气的小卒。
沈瑶跳下牛车见到熟人,很是热络道:“我带任掌柜和刑教头谈买卖,昨日说好的。”
“等着,我去通传。”差役刚要转身,就瞧着沈瑶抱起一小坛腌菜跟在他后头。
“你——”差役咬着牙对上沈瑶这张厚脸皮,又实在拿她没办法,恶声恶气的招呼还愣在原地的主仆二人。
任掌柜主仆虽然缩着脖子跟在差役后头,可两人眼睛是一点没耽误功夫,在采石场看来看去。
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着:唉呀妈呀,幸亏他们不是佃农,这造的哪还有丁点人样!
刑教头在建起来的半堵城墙上监工,得知沈瑶带着城里的掌柜来谈买卖,抹了一把面上的虬髯看向杨继宗:“跟我走吧,这小丫头来得倒挺快。”
杨继宗也没想到沈瑶昨日离开,今日就能与她再相见,放下铁锄快步随他而去。
土屋外头堆成山的木薯,看得任掌柜两眼发直,不敢相信今日他吃得就是这玩意。
这得有上百斤吧,那他今日得花多少钱买。
正在他和沈瑶犯嘀咕的时候,刑教头和杨继宗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眼瞧着任掌柜就要同杨继宗拱手,沈瑶忙为他介绍:“任掌柜,这位是刑教头。”
任掌柜不愧是商贾,方向一换就和满面虬髯的刑教头拱手作揖。
“进屋说。”刑教头昂首阔步走在前面。
“刑教头,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们谈。”沈瑶冲任掌柜挤眼,示意他别忘了一百斤木薯只能出二十斤木薯粉的事情,随后一手拉着杨继宗一手抱着腌菜坛,急急回到他的土屋。
刑教头看着沈瑶拉着杨继宗的那副急切模样,没忍住啧一声,到底是有个好皮囊好办事。
瞧瞧杨继宗把这乡下丫头勾得魂都快没了,一进屋就把草帘子给放下来,不定是要干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