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胜足尖轻点,顿时空间瞬移转换,头顶星空,巨大的棋盘现于众人脚下,横亘半空,为真正意义的星罗棋布。
“吾甚无聊,君等陪吾戏之,输者死,赢者生”,厌胜躺在北途川底,躺了成千上万年,无聊得很。
楼危止看着他嚣张的神色,漫不经心的语气,头一次觉得,有人比他还狂。
他弱弱站了出来,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硬气的话,“何以听你的?”。
厌胜微微抬眸,楼危止默默移步站在封昭身后,“硬气”地抬眼正视厌胜。
“就凭——”他懒懒开口,手一拂动,琼山道人径直飞出数米远,身受重伤。
而后补道,“你们打不过我”。
楼危止:很气,确实是实话。
莫回舟和江乙对视一眼,双双握紧手中之剑,伐柯,扼孽剑气波动。
游白鹤见气势剑拔弩张,缩了缩脖颈,心想可千万别随便死在这心境里,他还攒了好多灵石藏在床铺底下,没来得及花,这一世可不能再随便死了。
厌胜手指一动,琼山身上的无尽灯现出,中间青莲花蕊佛光蕴荡,“自然,若是不想死,也可用宝物活法器抵换,若是没了,再死便好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需得像此灯之物,才可入得我眼”,瞥向琼山道人,“带着此灯在北途川上方晃来晃去,这盏灯的光刺眼,生生将本座晃醒”。
“若是本帝不醒,这北途川的浊气皆由此灯炼化,你凭青莲气运可破境”,眼底戾气微生,“到底是本帝从不出来晃悠,什么小狗小猫都可随意进本帝的地盘”。
一个响指,琼山道人骨节错位的声音传来,“丑东西,本帝看着心烦”。
鹿萝攥紧封昭的衣袖,扑闪的大眼睛眼尾挂着泪珠,“小师姐,我想回宗门吃昭禅师傅做的点心”。
她年纪小,一直呆在山门内,此为第一次下山,就遇到这个脑子有病的大妖。
封昭安抚地拍了一下鹿萝的手背,“师姐带你回家”。
景阳默默降低存在感,尽量装作自己不存在,此时苟命要紧。
厌胜看着无尽灯发出的光彩,伸出食指碰了碰,就在此时,强劲的剑气从侧方扑来,强硬地将他甩出很远,莫回舟顺势收回了无尽灯。
妙有抽出剑,慢慢远离战场漩涡,此妖实力太强,师尊在此或许都敌不过,她只能保存实力。
厌胜被拍了个大马趴,莫回舟瞪眼看着封昭,江乙微微错愕,但内心已惊涛骇浪。
这是大妖,上古大妖,她剑一拍,就飞了……
楼危止又开始硬气起来,从封昭身后走出,撩动他骚包无比,贵气十足的法衣。
厌胜伏于地上,伸出食指,“你,很好!”,“好到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敢扇飞本座的人”。
“你废话多,我们不想等”,封昭简洁回话,无瑕直入地下棋盘,气势轰天,霎时,上方星辰天空碎裂,下方棋盘崩坏,“我不会下棋,烦!”。
小世界碎裂,下方即为北途川。
浊气郁然而生,川流间有点点星光伴之,映于上之极光之空,川深若深渊,不见底。
厌胜虽笑却有怒气,翻手之间,极光之空现太极八卦阵,法阵层层相套,流光四逸,金光化剑,剑有万千,直冲向众,杀气腾腾,浊气吹动他的衣袍,厌胜满脸戏谑之色。
覆掌,万千金剑冲下,威压冲天,楼危止祭出七杀琴,游白鹤的檀香小扇化为法器。
江乙与莫回舟各自执剑,气如虹霓,众者皆抵御自天而落之金剑。
店小二李二牛早骇得三魂离、五魄散,呆呆坐于地,封昭挥剑之际设法阵以护此人无虞。
李二牛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此等大阵仗,仙人相斗,几至毁天灭地。
其毕生所遇最大之事,不过见诸路仙人经雍州都而过,他瞧着那些仙人之姿,只是羡慕。
羡慕过后,又继续端起盘子,擦洗桌椅。
而今,这样震撼至极的场面就出现在他面前,而仙人还护住了他。他没出息地热泪盈眶,觉得一定要把这件事写进族谱,代代传诵子孙。
封昭以一剑劈裂天上剑雨,厌胜驭浊气化为妖物与剩下几人缠斗,妖物同本人实力相当,他们自顾不暇,鹿萝同李二牛在阵法内,毫发无损。
厌胜与封昭相斗,天地昏黑,天边雷光烨烨。
几人震惊之余还是震惊,心道这位小师妹平日必为藏拙。
封昭剑势凌厉,似流星赶月,锋芒直指厌胜。剑之所向,风亦辟易,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她脚踏八卦,身如游龙,剑影重重,一招一式皆含刚劲之力,欲以强攻之势破厌胜防守。
厌胜则身姿轻盈,应对自如。
见封昭剑来,身形一晃,仿若鬼魅,瞬间避其锋芒。
厌胜之剑,灵动非常,剑走偏锋,专挑封昭剑招之隙。
剑于其手,宛如灵蛇吐信,时而出其不意刺向封昭要害。
封昭剑势更盛,化作万点寒光,铺天盖地而去。此等剑势,宛若泰山压顶,凶猛至极。厌胜面无惧色,双眼一凛,手中剑舞得密不透风,恰似银瓶乍破水浆迸,剑花在空中交相辉映。
两人斗至酣处,北途川流水尽起,受剑气波及,剩余几人皆站立不稳。
封昭剑若蛟龙出海,连续进击厌胜之死穴,招招夺命。厌胜剑如轻燕点水,巧妙化解。
但见剑气纵横交错,剑声铮铮然,恰似龙虎相斗,互不相让。
两人相斗场面令在场所观者皆心悬于喉,惊愕之际,忽觉他们的本命杀招对于封昭而言不过是儿戏。
江乙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景阳在一旁瑟瑟发抖,默默往后挪,离离战场核心越来越远。他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忽然,北途川上方天空出现裂痕,霹雳一声,界域破了,被两人打斗波及直接破裂开来。
他们从界域中所出,不过仍立于北途川之上,先前所消失的雍州都众人都出现了,被这打斗声吸引,隔岸观望。
一边观望,一边还有趁机磕着瓜子,搬来长凳打算一直观看的。
忽而,一声剑啸长鸣而来,坤,昇,离,巽,煊,澜,晁七将御剑而至,奇具覆面,玄金色法袍隐隐透露威压。
那声破啸长鸣,是祁渥雪的剑所发出的声音。他本欲三日后出关,心中却始终不能平静,便一道而来雍州都。
刚好观望到北途川这番激烈的打斗现状,厌胜的身影他识得,而另外这位青衫女修,他不识,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出剑阻了这场打斗。
厌胜压下眼底的戾气,“怎么着?翙烺司也想来插一脚,以多欺少,欺负我这个老人?”。
老人???莫回舟惊呆了,这头大妖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无耻之言!老人,他是老人,那他们几个是什么?
莫回舟看了江乙一眼,江乙面上无波动,依照莫回舟对他的熟悉程度,这厮一定也在心里骚包地暗嘈。
他赌一块灵石,绝对如此!
祁渥雪淡蓝色的瞳眸中映出封昭的身影来,像,很像,像极了当年的羲和上神。
“神君息怒,本座掐算此番天地有难,便下界而来”,他开了口。
雍州都的修士,妖,魔,都不淡定了。纷纷尖叫出声,高喊着祁渥雪的名字。
翙烺司司主,除了实力在神域之下,是世间第一人外,还有一个非常值得世人乐道的点,便是——殊色惑世。
面如冠玉,莹然有光,白皙胜雪,目若点漆,深邃幽远,行止之间,风采卓然,见者皆为其容貌所倾。
可偏偏祁渥雪似带霜雪之寒气,冷意幽生,不见喜怒于色。因而,世人越发崇拜。
这九界都道魔尊帝嗔生得妖冶非常,风情潋滟,左眼眼角一滴深红色泪痣,更添风情之貌。
而祁渥雪,则同帝嗔是两种极端。
他七百年前便可为六十九境,神问境,入神域为神,不再为神侍。
可他却压制自己修为,压至五十七境,入神境。甘愿为神侍,侍神一生,无人知其缘由。
“有难!有难!有难!他们有难,你就飞来!本帝被人扰了清梦,占了地盘,怎么不见你来”,厌胜胡搅蛮缠,他不管,他烦躁,他就要发脾气。
“神君息怒,本座……”,祁渥雪话到一半。
“你再吵吵,我一剑结果了你!”,封昭烦不胜烦,直接套用平时三师姐砚书对着三花说的话。
三花每次绕着羿叔叫来叫去,叫得她心烦,她一说这话,三花就闷声不出气。
“嘿,本帝……堂堂……”。
无瑕剑指他眉心,厌胜顺利闭了嘴。
方才打斗时,他便感觉处于下风,而对方甚至用力不足七成。若非这劳什子司主赶到,厌胜真有可能丢脸丢到家,打了千万年以来的第一场败战。
不过,这上神彪悍的风格还是同以往没变,此前就见识了她的彪悍,现在,尤甚从前,只是她有意隐藏。
“本帝好男不和女斗,尤其还是一个瞎了眼的女修”,他微怂但不怎么怂地放着狠话,“记着,本帝让你的!”。
说完打了个哈欠,“无聊无聊,本以为还有人赔本帝下个棋……本帝且续美梦矣……”话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本以做好激烈战斗准备的七将微微愕然,这就没了?
千万年不出世的大妖,就这么水灵灵地回去睡觉了?
景阳瞟了一眼瘫在地上半死不死的琼山道人,对着江乙说道,“师兄,太清教的人快死了,我们救不?”。
他又指了指远处的妙有,“她蛇蝎心肠,救不救,若是不救,她的手臂恐就废了,丹田也会受损”。
妙有额间凸起:你才蛇蝎心肠!
莫回舟收回剑“先拖回露华宗,等他们好了,再让他们回各自宗门”。
鹿萝小大人模样点点头,“是极是极,掌门师傅说了同道中人当互助互帮,不可见死不救”,“而且太清教也时常同咱们宗门进行道法相谈会”。
江乙摸了摸鹿萝的头,“不像以前那般吵着闹着说他们会抢了你的吃食,说你会吃不饱,吃不饱就长不大,长不大就是矮萝卜”。
被揭老底的鹿萝红了脸,支支吾吾,“才不是,那个时候我小嘛”,就护食了一点,真的就一丢丢而已。
莫回舟当真拖起琼山,经过妙有身边还挑眉粗枝大叶一问“你要不要我拖?”。
当然,他被赏了一记白眼。莫回舟无所谓地耸耸肩,朝前走去。
江乙微躬身向祁渥雪表示谢意,却发现祁渥雪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封昭,微微皱了皱眉,他自是知道自家这个师妹,眼虽盲,可气质绝佳,实力自是不用说。
从宗门一路至雍州都,且不说莫回舟打跑了多少前来向封昭求道侣合籍之人,就是楼危止和游白鹤也成功靠着那一张嘴赶跑了许多人。
莫非这司主也……?亦非不可,只是这司主年纪实在大了些,而师妹今尚未及双十,这到底有些……
可司主实力不凡,地位又不错,堪堪可配师妹……不知师妹是否……
江乙内心天人交战。
莫回舟拖着琼山道人岔入祁渥雪和封昭之间,凉凉说道“司主这是瞧上我家师妹了?”,他打量着看了眼祁渥雪,“老是老了点,不过样貌尚可,实力嘛,我虽不及,但应和师妹有得一拼……”。
此语震于诸在场者,七将尤甚,惊得剑差点都御不住。
他们万年不开花地司主怎么对女人感兴趣,还有,这人实在是嫌命长矣,司主一掌便够他死上一回。
鹿萝看着大师兄慢慢变黑的脸色,眨着大眼睛暗自想着:莫师兄完蛋咯,要被训了。
果不其然,江乙揪着莫回舟的耳朵,话语冰冷,“女子的名节怎可以随意玩笑,况且,她是你小师妹,你说话如此露骨,日后叫小师妹如何……”。
莫回舟被当众揪了耳朵,脸闹了红,挣扎着放开,“师兄你想多了,咱家师妹于情爱之事懵懂不通,心思尽在剑法之间”。
适时,封昭开了口,“劳烦借过,挡我路了!”。
七将目瞪而神呆,竭力以稳身形。
莫回舟一耸肩,“你看!还不信我!切,指望你个不通情窍的木头理解姑娘家的心思,你再练上八百年都困难”。
他都不想暗槽江乙,一个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