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拎着卷子，狠狠地表示了自己对林霁这几天近况的羡慕嫉妒恨。
从她的语气里，林霁听出来了浓浓的酸味。
方琼一副恨不能取林霁而代之的表情。
一看见这货犯傻的样子，张蓉蓉就想跟她撇清关系。
她捂住方琼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林姐，你别听她满嘴跑火车，这些试卷是学委让我们带给你的。”
林霁稍微一翻，就瞥见了熟悉的便签纸。
林霁一愣，憋了很久的问题瞬间脱口而出：“简随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吗？”
张蓉蓉想了想：“我们来的时候，学委好像就折回教室了，她可能有事吧。”
看着林霁失落的神情，张蓉蓉又补充说：“不过这些水果都是学委带我们挑的，我们也不知道林姐你的口味，多亏有学委告诉我们。”
林霁看了看那个袋子，里面都是些她喜欢吃的，苹果，葡萄……
她明明没有提起过，简随却通通注意到了。
林霁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她一个人粗枝大叶地过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发现，有个人替她关注着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细枝末节。
林霁头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干出来的傻逼事。
林霁心不在焉地招待着张蓉蓉她们，在她们走后，林霁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赶。
她大步流星地走了一阵，没想到伤口太不争气。
步子迈的稍微快一点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二号公寓楼底下有个大花坛，周围铺有茶色瓷砖。
林霁弯着腰捂住小腹，坐在上面歇了歇。
她坐了才一会儿，就感觉自己上方投下了一片阴影，有人站在她面前。
林霁心脏倏地一跳，她眼皮轻轻颤动着。
简随就站在她身前。
林霁佯装自然地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一般吧。”简随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她。
林霁没拿，只盯着她看：“这是什么？”
“奶茶。”简随说，“看你在动态里说，喝鸡汤喝的快吐了，特别想喝校门口的奶茶。”
林霁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她昨天晚上随口抱怨发泄的一条说说。
没想到简随会记下来。
……所以那天简随其实早就在办公室外面听到她说要换位置了。
只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她一向温柔得体，不会让人难堪。
所以林霁躲着她，她就装作不知道。
林霁不想见她，她自己就躲得远远的。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没有出现在林霁面前，作业什么的，她也只托陈老太太带给林霁。
有那么一瞬间，林霁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她掩耳盗铃，简随也装作听不到。
傻不傻呀！
简随这么好，林霁会上瘾的。
林霁眨了眨湿润的眼眶：“那你要帮我插一下吸管，我现在没力气了。”
简随坐在她身边，替她插好吸管：“要我喂你吗？”
林霁：“……”
林霁闷闷的咬着吸管：“我像是个残疾人吗？”
简随拉着她站起身：“不像，我刚才开玩笑的。”
简随的手指纤细柔软，骨肉匀停，指腹还带着点凉意，她牵林霁手的动作由最开始的生涩渐渐转向熟练。
这么久了，林霁还没见简随有主动牵过谁。
林霁自己除外！
简随好像不怎么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但我是例外！林霁翘着唇角想。
楼下海棠灼灼，花朵娇艳动人，西府海棠的花期长，从二月开到五月，跨越了两个季节，清香铺满一路，花枝也绵延一路。
在这一路浓淡适中的清香里，林霁被简随领着往家里走。
林霁想……就这样吧，这点例外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反正也放不下了，倒不如顺其自然，花在身侧，她不怕“夜深花睡去”。
那是她的海棠，林霁愿意每夜虔诚地“点高烛照红妆”。
每天学习这么累了，还不能留点空隙发展个人爱好吗？只要我不影响成绩，也没人能抓得住我的小辫子。
林霁望着简随秀美的侧脸偷偷地发呆。
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简随也在喜欢着她的感觉。
走了一会儿之后，林大小姐智商掉线，她问：“我们算是正式和好了吧？”
林霁其实心里很没底，她看似冷傲，其实也没跟人冷战过，林大小姐常年冷峻的脸色就是最好的过滤器，能跟她玩在一起朋友，都是些大大咧咧，自然开朗的角色。
她以前要是跟同学朋友闹了矛盾，大多都能当场解决，要是矛盾实在严重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
但是她跟简随的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
林霁小心翼翼，不愿行差踏错半步。
简随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林霁就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是在拍皮球吗？”
简随：“……”
要不是正在喝着奶茶，简随怀疑她可能会在自己手上咬两口。
“你觉得是就是吧。”简随呼出一口气：“卷子上的题你有不会的吗？”
“……”林霁很想说她才不是这样想的，只是简随刚才的动作太暧昧了。
让林霁感觉下一秒简随可能就会抱住她。
暧昧……
一想到这个词，林霁就心口发烫。
她重重地咬着那根吸管，“有几道题不会。”才怪。她这么聪明，那些题目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
简随毫不意外，“那我等会儿给你讲一遍。”
林霁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
林霁销假回来后，方琼发现，她跟简随又突然和好了。
这场冷战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正所谓，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出来。
方琼几次被林霁的粘人闪瞎了眼。
这两人变得比以前更加黏黏糊糊，好几次午休的时候，方琼都撞见林霁枕着简随的手，简随一脸自然地替林霁拨开散落在脸侧的碎发。
末了简随跟方琼解释说桌面太硬了，林霁睡不习惯。
方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也不知道林霁睡不习惯跟简随有什么关系，学校外的精品店明明有卖午休趴睡枕的，但方琼也不敢说。
林霁睡醒后又蹭了蹭简随的手臂。
方琼看得一阵牙酸，她被刺激地别开眼。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度日如年的时候，一日变成了三秋，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争分夺秒的时候，它又成了一刻千金，千金也买不来一刻钟。
它总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你回首时，只能看见它流逝过的痕迹。
不知不觉间，林霁发现，她来二中已经快半年了。
眼看着离暑假越来越近，林霁旁若无人地跟简随讨论起了暑假的安排，“你觉得清源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简随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怎么出去玩。”
林霁见怪不怪地揶揄她：“我总算知道你成绩为什么这么好了，原来我在玩的时候，你都在家里用功刷题。”
简随把她乱丢的笔帽盖回去：“是啊，所以你一直都超越不了我。”
林霁嘴角往下撇，“谁让你这么厉害的。”
她在以前的学校里，怎么说也是学校里排的上号的高手，谁见了不得称一声学霸，但自从来了二中，她的总分排名就没有一次超过简随。
每次也就能在数学和英语上跟简随一较高低。
不过，林霁也输的心服口服，托简随的动力，她转来清源后，就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
林霁戳了戳简随的胳膊：“你还记得运动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一个要求吗？”
简随挑眉：“记得，怎么了？”
林霁问：“那你暑假跟我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眼看简随一副犹豫的样子，林霁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很仗义的，你跟我出去玩，我什么都能给你安排好。”
林霁一副拐卖小朋友的语气：“跟我一起出去玩好处很多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简随开始思考。
“你再不答应我就要翻脸了？”利诱不成，林霁又开始威逼。
简随总算破功，笑得不停抖动着肩膀，“我又没说不答应你。”
“……”
林霁冷着一张脸，气的不想搭理她。
可是真到了放暑假那天，她们也没闲下来。
一个合格的高中生是不可能真正拥有暑假的。
应年级组安排，整个高一年级只放半个月假，剩下的一个半月，用来补课！
而且学校三令五申，在这半个月里，作业不能断，试卷不能停。
但就算是半个月！也很令人兴奋！
邱茗在讲台上唠唠叨叨了一大堆假期注意事项，但奈何底下的人心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
林霁尤甚，仗着有旁边人的庇护，她胆大包天的在课桌里用手机跟她妈陈兰女士发消息。
简随无奈地敲了敲她的桌角，示意她收敛一点。
林霁丝毫不慌，她一边低声跟简随讲话，手指一边飞快的打字，“你放心，小明看不到的，明天就放假了，我就放肆这一回。”
简随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桌上的书立起来，配合着某人以遮挡邱茗的视线。
林霁抬头看见她这样，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简随再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林霁恍若不觉。
陈兰挤出了自己的国际时间在跟林霁聊天。
陈兰：“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你一个人出去旅游，你等我几天，我跟你一块儿去。”
林霁很无语，就她妈那个工作量，还真不知道她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去。
林霁很没大没小的：“陈女士，我只是只会你一声，并不是在跟你商量。”
【无敌火龙王：“还有啊，我不是一个人出去，是跟简随一起去（微笑脸）。】
【无敌火龙王：“我都已经快十八了，我有权决定自己的假期安排。”】
有些孩子怕不是天生就是来找你讨债的。
陈兰伸手按了按额角，接着跟她发消息：“那也不行，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去旅游也不安全，再说了人家简随同意跟你去了吗？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林霁看到这里，就不想回复了。
她切出跟她妈的对话框，特意上公众号找了一大堆文章发给她妈。
【无敌火龙王：关于教育高中孩子的心得体会（文档）】
【无敌火龙王：孩子长大了，你该学会放手了（文档）】
【无敌火龙王：如何才能不让自己成为空巢老人（文档）】
……
发完之后，林霁对着简随眨了眨眼：“我订好车票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了，你爸同意你出去玩吗？”
简随怔愣了下。
简青明和陈兰差不多，他们都是那种开明的家长，或许是因为简随从小就懂事，没怎么让他操过心，所以从小到大他对简随管的都不严，很多时候都会主动征求她的意见，这是令很多孩子都艳羡不已的自由。
昨天晚上她跟简青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愣了愣，“是跟林霁一起出去旅游吗？”
他的语气似是了然，轻松，又好似藏着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的担忧。
简随“嗯”了一声。
过了良久，简青明才再度开口，他说：“那你去吧，我再给你点零花钱，爸爸知道你学习辛苦，也是该好好放松一下，只是你们两个女孩子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到了那边记得跟我报平安。”
等简随回房间的时候，简青明仍旧坐在沙发上没动。
简随回头看他，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简青明的神情隐在灯光下看不真切，简随只能瞥见他的面前有一团浓厚的阴影，那是他的影子，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简随收回思绪，“我爸同意我去。”
这可真是太顺利了。
“太好了。”林霁忍不住打了个响指，“你放心，跟着我去玩准没问题，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简随没说话，果不其然，下一刻林霁又被邱茗捉了个正着。
等她再度灰头土脸地坐下时，只见简随的眼中盈满了笑意，一整个夏季的光好像都在她的眼中，澄澈的，明媚的，直叫人林霁深陷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跟着简随笑起来。
怎么办呢？
她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
甚至想带着简随体验一遍自己这些年玩过的所有好玩的项目，吃过的所有好吃的东西，去过的所有有趣地方……
她过去及将来的人生轨迹中，要是能刻满简随的痕迹就好了。
假期开始第二天，林霁直接鸽了跟她妈陈兰女士的约定，背着包带着简随一起去了位于隔壁市的古城玩。
这种长途大巴车上一般都不会安装可推拉玻璃，她们的运气不太好，车上空调里带了一股奇奇怪怪的汽油味。
简随很少出远门，再加上这股味道……所以，她不出意外地晕车了。
简随蹙着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林霁翻了翻书包，总算是在角落里找到了那盒备好的晕车药。
她拍了拍简随的肩膀，“这个好像是在上车前吃的，要是很晕的话，吃一片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
简随睁开眼，她眼中一片雾蒙蒙的，看起来很难受。
她难得有这么脆弱的时候，林霁心都要化了。
林霁剥开塑料纸，径直将药片递到她的唇边。
好巧不巧，前面的司机师傅开车风格不是一般的彪悍，驶过减速带的时候，一脚刹车踩的猛了，车上一阵颠簸。
简随正好启唇含住了药片，因为这一阵颠簸，她连同林霁的指尖一同含进了嘴里。
这……
感受到指尖的那一片湿热，林霁呼吸一窒，心跳声大得险些冲破耳膜。
简随也是一怔。
林霁着急忙慌地收回手，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先是低着头摸出了手机，匆匆看了一眼，又扔下手机，随后拧开手中的矿泉水……
等林霁喝了两口凉水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忽然想起，这水是她刚刚想拿给简随吃药的时候喝的。
淦……
如果窗户边有缝，林霁想直接跳下去。
林霁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竭力保持着平静，把手中的水递给简随，“苦的话喝点水。”
嘴里是什么味简随根本就没察觉到，但她还是接过水喝了起来。
仰起头的那一刻，她发丝下的耳根红的像熟透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