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被一股尿意憋醒,经过半日多的休息,他脑袋上的闷痛感减轻,身上的伤口处隐隐作痛,他斜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支着手臂缓慢挪着身体从床上下来,他穿上鞋,跟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动地往前走。
虽说身体上的感觉已经褪了不少,但毕竟脑袋受了伤,宋泊还是害怕一个不小心撞着哪儿、晃着脑儿,到时倒在地上,又给江金熙和宋茶栽添麻烦。
有人影印在窗户上,人影移动,江金熙打开偏房房门,见宋泊站在房中,他赶紧一个跨步进去,把饭菜放在房内的木桌上,扶着宋泊的胳膊,“你打算去哪儿?”
“想去如厕。”宋泊说。
早些时候宋泊因着失血过多一直没有尿意,在前俩时辰喝了药又喝了粥,身体情况又有好转,这才起了如厕之感。
江金熙想也没想,言道:“我扶着你去,快些也稳些。”
能自己起身如厕那必然是急了,江金熙怕宋泊忍不住,还贴心地说着:“不然我去问问大姑有没有便壶,你在房间方便也行。”
宋泊一个成年人,而且还没到动弹不得的地步,自然不愿意在房内方便,他直接拒绝,“不必,你扶我去茅厕就是。”
有了江金熙帮忙,宋泊行动的速度快上不少,宋茶栽端药过来,正瞅着宋泊与江金熙的背影,两人一高一矮,宋泊的身子微微斜向江金熙一侧,垂着的头发因风吹着缠绕在一起,颇有中真夫夫的感觉。
江金熙这次出村,一丝跑路的趋向也无,忙前忙后都在张罗宋泊的事儿,本来金疮药和生肌膏各一瓶就够了,他非得拿三瓶,说是不想宋泊留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茶栽端着药反身回去,她等会儿再来好了。
还好宋茶栽家的茅厕和偏房离得不远,不然宋泊真忧心自己还没抵达茅厕就先尿裤子了。
推开茅厕的门,宋泊走入其中,古代的厕所质朴、简单,一走进来便是一股熏人的味儿,以往宋泊都是速战速决,今日却只能忍受着这股臭意,慢慢动作。
江金熙守在门外,他不敢离得太远,怕宋泊喊他他听不着。
可能是茅厕味道太重了,宋泊的脑袋忽然有些迷糊,他一手撑着墙,等着那股劲儿过去以后,才继续开始行动。
过了一会儿,茅厕里还是安安静静,江金熙耳廓微动,思量一会儿以后,开口、闭口、再开口、再闭口,如此循环往复了一阵,才下定决心开口,“需要我、进去帮你吗?”
“不用。”
听到宋泊的回答,江金熙大松一口气,语气都轻松了不少,“那你有需要再喊我,我就在门外。”
“好,多谢。”宋泊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方便过后,宋泊浑身舒畅,被尿憋着的感觉可不好受,他自高考体会过一次以后,就再没体验过了,没想到来到古代才十几天又体验了一遭。
宋泊撑着茅厕的墙开门,说着:“好了,你扶我回去吧。”
回到房中,江金熙将宋泊重新扶回床上之后,才把桌上的饭菜端来。
这一来一去又花去不少时间,饭菜都凉了,江金熙坐在宋泊床边,抬手摸了下碗边,碗的温度比他的手还凉,他道:“你等我会儿,我拿去厨房热下。”
宋泊抬手攥住江金熙的手腕,“不用去热了,我就爱吃冷的。”
江金熙立即反驳,“那怎么行?”
宋泊直接拿着汤勺挖了一勺饭送入口中,“那当然行。”
宋泊已经有了自己吃饭的力气,便没让江金熙喂他,他叫江金熙把饭菜全都倒入碗中,他端着碗,小口小口吃着,既方便,饭还能沾上菜的咸味儿。
宋泊安静地吃着饭,房内陷入一片寂静,江金熙忽然开了口,把他今日去传福镇发生的事儿全都与宋泊说了。
宋泊正好将饭菜吃完,他放下碗,重述道:“你把人家包错药的事情说了出来,又帮了个摊主赶走作乱者?”
江金熙呡着唇点头,听宋泊他这语气不知道宋泊是要夸他还是要骂他。
“你怎么这么厉害?难道你其实是个天才?”宋泊夸着,他实在没想到,江金熙不过看了几日的医书就能指出别人在包药上犯的错。不仅如此,他还能在众人包围之下挺身而出,脑袋清醒地说出恒国法律,这说明江金熙本身就是个聪慧机敏的人,如此人物在任何领域都会有大作为,可原著中却将他毁成了金丝雀。
江金熙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刚及笄不久,放现代还是个少年人,本就还在喜欢人夸赞的年纪,听着宋泊对他的夸奖,他高兴得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微动,面上却还是板着,“这有什么的,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金熙相当聪颖,连我师傅都对他喜爱有加。”宋茶栽掐着时间端着药重新回来,在房外她听着两人谈论的事儿,便插了句嘴走进来。
“你师傅?”宋泊问。
原主只知道宋茶栽会医,但并不清楚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医术,在原著里原主不过一个炮灰,一年以后就炮灰掉了,自然不会写明他亲戚的事儿,所以宋泊也不知道宋茶栽原来是有师傅的。
“你也不必管我师傅是谁,你只要知道他很喜欢金熙就是了。”宋茶栽说着放下药,搬了凳子坐下,叫宋泊脱了衣裳,让她瞧瞧背上和手上的伤口。
宋泊倒也不扭捏,他听话地扯着衣带,江金熙的视线定在宋泊经络分明的手上,两只手的指尖捏着衣结的两边,手微微使劲,衣结的线慢慢被拉开,衣服顺势散开,漏出宋泊的胸。
忽而意识到自己正瞧着什么,江金熙脸色微红挪开了视线。
宋泊沿着手臂拉下衣服,再夸着,“金熙又聪明又漂亮,你师傅喜欢他也实属正常。”
“也?”宋茶栽把江金熙的微动作看在眼里,听宋泊这么答,她问:“这么说来,你也喜欢金熙咯?”
江金熙竖起耳朵,抓着空碗的两手因为使了劲指节微微泛白。
“自然,我也喜欢。”宋泊想也未想,直接便答着。
江金熙的心跳因为这几个字越跳越快,他觉着自己继续在房内待着可能要喘不上气了,就端着手里宋泊吃完的空碗,说:“我、我先去洗碗。”随后便落荒而逃。
看着他匆忙跑去的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洪水猛兽正追着呢。
宋茶栽先让宋泊把药喝了,随后才开始帮他换外伤药。她有意打探宋泊的心意,便故作不经意地问着,“既然你也喜欢金熙,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将他明媒正娶回来?”
说到底,他俩成为夫夫的方式实在不够正经,不能搬上明面说道。
宋泊喝完药的空碗放在圈起来的腿中央,他两手大拇指摩挲着碗沿,说:“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想起原著中的剧情,宋泊的语气沉了几分,“他总是要离开这里的。”
宋茶栽拇指和中指拿着药罐,用食指轻轻点着,等药粉均匀落下粘在伤口上以后,她才回话,“你是神算子,知道金熙一定会离去?”
宋泊不可能跟宋茶栽说原著的事儿,他低着头,看着空碗中的白色,说:“你也能看出来,金熙他不是普通百姓,等他家中人找来,我们就得将他还回去了。”这话明明是他心理想的真实内容,可是说了出来却感觉又有些差错,“我只能护着他这段期间,他的路还宽着。”
宋泊的话不无道理,江金熙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贵族小公子的气势,会写字,手中又没有干活的茧子,可见他是被家里人当做掌上明珠捧着的。
宋茶栽比宋泊年长,生活经验也更丰富,夫妻还得是门当户对才好,什么穷小子配富千金这种事儿,只有话本里写的出来,若是现实中发生这事儿,那穷小子还不得被别人编排着戳脊梁骨。
这般想来,宋泊与江金熙确实不是良配,虽然不想这么贬低自家侄儿,但宋泊确实配不上江金熙。
“听你说来,你好像知道他家里人何时找来?”宋茶栽说。
“何时找来又有何区别呢?明珠丢了,换做是你你找吗?”宋泊反问。
宋茶栽沉默了一会儿,静静给宋泊上药,而后她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也没事,等他走了以后我们再做打算。”
宋茶栽上完药以后就拿着空碗出了门,房内只留下宋泊一人。
不知是不是被身上的伤口给影响了,总之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从窗外往外看去,宋茶栽家中的树比他家的好些,还有一些绿色的叶子正在变黄当中,一只鸟儿落在了树干上,叽叽叫了几声以后,看着屋里的宋泊,随后它展开双翅,从树干上飞走,飞出了宋泊的视线范围。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他只是个炮灰攻,他能做到的,只有护住江金熙一年,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高高兴兴地度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