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我聪明一点，学乖一点，更听话一点，我们就不会分开那么久。”

“桑桑，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他们把我抓进精神病院，我费了好大劲才出来……檀昭和我说，你喜欢无所不能的男朋友，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不会的太多，无从下手，只好跟着檀昭，她学什么我学什么。”

宋从谂轻声阐述着当年。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讲，或许是自尊心作祟，亦或者是怕路妤桑知道后，发现他不是天生的无所不能，然后离开。

“当年你说，你爱我，等同于爱自己的家人。”男人双腿都落在了地上，他发着抖，把那只手挪到脸侧，“桑桑，文字游戏吗……我并不是你的家人，你也说了，我可有可无。”

路妤桑在他身侧很容易陷入深度睡眠，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变过。

宋从谂看着那张精致白嫩的脸，流下眼泪却又是笑着。

“桑桑，求你，再爱我一下。”

睡梦中的女人只觉自己陷入深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被滔天的悲伤淹没。

她大声求助，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落入温暖的棉花床。

路妤桑大口喘着粗气，猛地睁开眼，床边趴着坐在轮椅上的宋从谂。

他好像很晚才睡着，即便闭着眼，黑眼圈也很重。

昨晚去酒馆，只是小酌几口，微醺罢了。

但酒精壮人胆，也不知道是酒精壮了人胆，还是借喝酒的名义道出心中所想。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闭上眼抬手捏捏眉心，一撮发被男人捏在手心，路妤桑不敢动。

路妤桑闭眼回想昨晚，盘算着自己说了多少伤人的话，又有多少话是真的，而非嘴硬。

余光里，是床头那盒未拆封的烟。

宋从谂早就戒烟了，因为她讨厌身上有一丁点烟味的他。

路妤桑想着，小心翼翼地翻个身面朝宋从谂，生怕扯到自己头发。

暧昧至极的动作。

偏偏不是恋人也不算朋友。

暧昧嘛。

很正常。

男人睫毛轻轻颤动着，吸引她的视线，路妤桑竟无聊地数起对方睫毛数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肩头，洒落在宋从谂每一根发丝。

或许，就冲他这张脸，也可以复合，留在身边，别人可以质疑她的恋爱脑，但绝不会质疑她的审美。

“宋从谂啊宋从谂，可惜你成了瘸子，不然我真会可怜你，和你复合。”她小声嘀咕，忽然反应过来，轻轻摇头，“你不成瘸子，我也没有可怜你的理由。”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缘由或结果。

她伸出手，揉揉对方脑袋，无奈地笑一声：“不许装睡。”

闻言，那人终于有了动作，把脸埋进左手臂弯，右手轻而易举地抓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声音闷闷的。

“嗯……”

路妤桑由着他，好似纵容一只贪吃的狗继续进食。

但这样不好，会撑坏的，所以半分钟后她抽回了手。

“你是真的长情，还是想借我给你稳住地位？”路妤桑很平静地开口询问。

和路家大小姐联姻，得到的价值那是无法估量的。

女人不傻，那么多人上赶着相亲，不可能单单看上她的脸……

“要桑桑，只要桑桑。”宋从谂没抬起脑袋，只是坚定地说。

“抬头，看着我再说一遍。”

路妤桑慢条斯理地坐起身，见对方没有动作，身子往前倾，强硬地揪着对方头发，迫使他抬头。

“我的话也不听？”

大抵是揪疼了，男人脸上露出些痛苦，但又暗藏一些爽意。

路妤桑安慰自己是看错了，佯装镇定地缩回手。

宋从谂头发炸起来，勾勾唇：“喜欢桑桑，只要桑桑。”

他眯起眼，语气里夹杂一丝危险：“如果桑桑的家人只有我……”

“？”路妤桑抬腿下床，脚没落地，闻言愣住。

空气安静几秒，随后是很清脆的两个巴掌声。

女人弯着腰，用力揪住对方微长的发，迫使他仰起脑袋。

路妤桑歪歪头，一字一顿，沉着脸。

“贱狗。”

男人从胸腔发出一声闷笑。

“爱你，桑桑。”

路妤桑：“那次宋应深生日聚会，路家只有我一个人，是你一手促成的？”

宋从谂眸光一顿。

“桑桑怎么那么聪明。”

“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那天很危险。”路妤桑恶心地松开手，后退半步。

“如果那天伯父伯母和桑桑哥哥都在的话……”他故意拉长语调，“桑桑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不会是我了——啊，对，桑桑哥哥后面来了的，还把桑桑带走了，幸好公司里又出事了。”

他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微笑。

“就算我死了，桑桑也不会掉一根头发。”

路妤桑喉头一哽，抬头去看监控的位置，这才发现那里早就空空如也，对宋从谂的信任导致她从没看过监控。

此时此刻，她竟感受到一丝危险，下意识地去看逃跑的方向——门。

宋从谂将轮椅往前挪了一点，乖巧解惑。

“锁掉了，需要密码哦。”

“……你腿没断？”路妤桑大胆猜测，心脏怦怦跳，是被欺骗的愤怒或是恐惧。

下一秒，男人给出让她安心的答案。

宋从谂轻轻摇头。

“如果没断，桑桑早就跑不掉了。”

也对，如果他健健康康的，这心病早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偏执病态。

路妤桑深吸一口气：“你总是骗我，把我当猴耍，我恨死你了。”

“……”

“你总这样，像个疯子。”她咬牙切齿，“现在甚至拿我的家人威胁我，宋从谂，你告诉我，我欠你什么？”

“不欠。”宋从谂垂下头，“我怕你走。”

“你正常一点我们早结婚了。”路妤桑破罐子破摔，“你总把除我以外的人看得很坏，除了我，你从别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善意吗？”

“是，在桑桑之前，没有人爱我，我也想过放桑桑走，但你接受了我的告白。”男人平静得可怕，“接受了我的告白，就一辈子都得待在我身边。”

“恶心。”路妤桑咬着后槽牙，“你真恶心。”

她转身去换鞋。

“上一秒我的的确确想过复合，现在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

“你走不掉的。”宋从谂没有动，只是微微提高音量。

女人换完鞋直起身子，对着电视机的反光随便拢了拢头发。

“没有人能困住我，你也不行。”

“我……”

“既然你喜欢玩狗和主人的游戏。”路妤桑打断他，“那我的话就是命令，你需要绝对服从。”

空气沉默半晌，路妤桑从洗手间走出来后才得到回答。

他定定地看着她，对视的一瞬间低下脑袋。

“是。”

女人点点头，脸上没有表情：“乖一点，配合医生的治疗，早点把宋家送给我，我就原谅你，复合什么的，之后我会考虑的。”

宋从谂看她：“这算是交易吗？”

路妤桑刚要走，闻言脚步一顿，回眸对着他笑。

女人生得温柔，此时此刻却多了些媚意和狡猾。

“爱意。”

“桑桑……”

男人眼神在一瞬间迷离起来。

路妤桑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输入自己的生日，加上52的前缀，门吧嗒一下便打开。

520913。

“对了，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生日会的事……笨狗，有什么计划不要总对着我不用的小号发。”

她没回头，优雅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

宋从谂拿出手机，看着路妤桑换手机号之前的那个vx号聊天界面。

对面还用着可爱的布偶猫作为头像，这个号沉寂许久后终于有了回复。

S：脑子被狗吃了？

他没回，呢喃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笑意。

“如果不给桑桑知道，桑桑怎么确定我还爱你呢……”

女人自以为轻松掌控了他，也的确做到了。

毕竟，宋从谂心甘情愿。

-

回到家的路妤桑第一次打开那个监控，发觉全程都是一片黑色时，气得饭都吃不下。

她哪儿会想得到自己被一个护工这样耍。

……

回想起来，路妤桑发觉自己好久没见过那个护工了。

她心中有了猜想，给疗养院打去电话询问，得知在装好监控的第二天那个护工就被辞退。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自从路妤桑回家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疗养院。

女人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怎么不吃饭呀？”

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路妤桑当即委屈下来，盘着腿，叉着腰，鼓着腮帮子。

“我又被宋从谂耍了，烦人，上次私生子生日会，你们都不在，是他做的。”

顾娴安捂住嘴，惊讶得不行。

“那次他拿出自己在宋家百分之五的股份……交接仪式那些有些麻烦。”

说着，女人开始自责。

“让桑桑受苦了……如果当时我留个心眼就好了，幸好你哥哥去的早。”

路妤桑点点头，好在没有全是假话。

顾娴安：“我就想着，那么大个宴会，那么多人他们不敢做什么……”

“妈妈~不要总自责，我是大人了，怪我缺心眼。”路妤桑抱住女人，“妈妈弹钢琴给我听好不好？今天爸爸又要加班吗？”

“嗯，宋家私生子那边有些棘手，他不满意宋从谂把股份让过来这件事。”女人反握住女儿柔软的手。

路妤桑：“也是……嗯，这样一来，又和宋家绑一起了。”

“这些桑桑不用操心。”顾娴安捏捏她的小脸，“就算家里破产了，我的桑桑也要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

“爱你妈妈~”

女人话锋一转。

“桑桑还爱他，对吗？”

她用了“爱”这个字眼，甚至语气都认真不少。

路妤桑眨眨眼，大大方方承认：“爱呀，但是吧，不一定要在一起，爱就爱了嘛。”

“那要是他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嗯？”顾娴安担心道，“我的宝贝儿娇生惯养一辈子，是受不得委屈的人。”

这话要是换作别人来说，就是责怪贬低。

但是眼前的人是妈妈。

“他喜欢别人，那我也喜欢别人。”女人乖巧一笑，“我不缺他一个。”

“这样想啊，妈妈就放心了。”顾娴安站起身走到钢琴前，钢琴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我支持宝贝儿的一切决定，如果有一段时间实在非他不可，我会无条件支持你，前提是，发觉不对我们立马离开，好吗？”

路妤桑光着脚走到一边吊篮坐下。

“好~”

顾娴安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

“从谂不是坏孩子，我也看得出来，他很爱桑桑。”

“就因为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呀？还是因为我们青梅竹马呀？”路妤桑多多少少有些反骨在身上的。

顾娴安一愣，被逗笑。

“都有，从谂这孩子，拿命来追你似的。”

路妤桑哼哼两声。

“我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他能喜欢我，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

顾娴安沉吟片刻。

“桑桑，夫妻呢是要相互扶持的，就像婚礼誓词，无论生老或病死，贫穷或富贵。”

路妤桑噗嗤一笑：“妈咪~我们都没在一起呢。而且，就算以后真的穷的揭不开锅了……”

“嘿！要是真的揭不开锅，那他宋从谂一天吃俩馒头，也得给我家宝贝儿吃山珍海味！”顾娴安脸上露出些笃定和不满，“要是真揭不开锅，我是要把你接回来的哦。”

路妤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