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师兄态度坚决,槐泽感觉扯嘴皮能要过来酒壶的几率很小,干脆就不要了。趴在石头上,面朝地,头栽着,着实无聊到极点。他手也耷拉着,刚好能碰到地面上,于是就有意识无意识的拨弄地下没几根的秃草。
很快,他便注意到有一株草跟周围的格外不同,这株草浑身上下都是暗红色,长得也生机勃勃,生在几根枯黄的弱草里显眼极了。
细长的红叶随着风吹摇动,看的槐泽手痒痒,伸出食指抵住叶茎,中指在另一侧摁住,将摆动的叶子固定在中间,再往上轻轻一拉。
就不小心把整株草连根拔起了……
槐泽:……
不好意思啊草哥,本来就想取你一片叶,没想到不慎要了您草命,真是太冒犯了,我这就给您重新塞回土里。
可槐泽还没开始动作,突然一阵头昏眼花,紧接着周围景色大变,妖气四面八方袭来。他们入阵了。
槐泽:?
草哥这么大气性?
扶翊瞬间出鞘,飞到槐泽四周守着,江舟与走过里向槐泽伸手。
槐泽反应了一会,默默将爪子放上去。
江舟与:?
人无语到极致是根本没脾气,江舟与上来就往槐泽手上打一掌,话都不想说,“你刚又摸了什么东西,给我。”
看江舟与的熟练程度就知道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槐泽这边也乖乖把毛根还沾着泥巴的草株给江舟与。
除了颜色,这株草跟其他的没差,江舟与捏着茎试着输灵也没感觉到半分邪气,看来就是简单的交界物。
简而言之就是阵法内与阵法外的链接物,有些阵法跟现实存储在同一个空间,为了避免里面的人逃走,或者外面的人轻易进来,就设置一个隔离的幻境,将里外隔离开。等阵法结束,隔离自然会消失,从而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除了阵法结束,找到承接空间的交界物,隔离也会结束。一般法力高墙的鬼妖就不会这么费事,直接用法力筑成一个全新的空间,真正做到里外不互通。就算钻空子进去了,也处处受限,稍有不慎就容易丢掉性命,麻烦的狠。
不过江舟与内心却没有任何欣幸,他看着迷雾笼罩的道路前方,心里的担忧愈发浓烈,“跟紧我。”他叮嘱槐泽,就先疾步进雾中。
如果他没记错,这荒岭旁有一处村落……
槐泽看出了师兄的紧张,意识到事情应该并不简单,他瞬间收起了之前懒散的姿态,快步跟上师兄。
…………
来这一路上,刀剑擦鬼斩不停,越往前走路越窄,四周的迷雾也逐渐变浓,江舟与心中的不安感也愈发强烈。
可身边缠上来的邪魔跟无休无尽一般,扶翊碰过的鬼物统统被劈成两段,但邪气无形,周遭气流稍微一动就挡在眼前,让人看着平白感着急躁。
然而对于鬼物而言,一切负面的情绪都会是它们的养料。很快,江舟与觉得周围窜出的邪物比之前更加难打。
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村子,他俩的体力就要被消耗殆尽了。
就在此时,身旁的槐泽突然猛的向前冲过去,仅提着手上的木剑蛮头破开一条路,而后抓住路旁的树干,借力一跃而上,半蹲在长枝上阖眼往下看。
此刻,所有的鬼物都被他吸引去了视线。毕竟从一个手拿木剑看起来还是个黄毛小儿的人和一个手拿上古法器看着就身出正派的人之间相比,即使没开神智凭感觉就知道哪个人更好欺负。
“槐泽!别胡闹!”江舟与看见槐泽贸然冲出去,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里,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耗灵催动扶翊,扶翊刹那间灭去一周邪祟不留尸骨。
可寡不敌众,还是不断的有鬼物冒出,一股脑涌向槐泽方向。
树端上蹲着的槐泽却显不出任何焦急,单屏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前方那成堆的鬼物里。
见准时机,他攥着木剑从树上一跃而下,对准鬼群里极其瘦小又不起眼的一只劈了下去。
顷刻,小鬼倒地,周围乌压压的鬼群直接消散……
聚灵于中指,点在木剑柄上,槐泽再度抬手挥剑砍向地上倒下的小鬼,小鬼晃眼间灰飞烟灭,不留任何痕迹。
“在那黑压压的一片里找你很久了。”槐泽撸起衣摆,仔细擦拭着木剑上残留的浊迹后乐滋滋收剑,转身就对上了师兄黑的跟墨水样的脸色。
槐泽瞬间不敢得瑟,他清了清嗓子,赶紧开玩笑样上前揽住师兄,熟练的脸凑在师兄颈窝来回蹭,语调铿锵有力,试图以此谢罪,“师兄,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
这番动作果真屡试屡灵,江舟与成功被恶心到,又看着槐泽嬉皮笑脸的模样知道此时管教这家伙绝对又是左耳进右耳出,干脆暂且不提,此时还是先处理正事……
两人没再扯皮,槐泽被江舟与带着快步往前去。
寻常的邪物并不乐于大费周章又是设阵又是路上拦人,它们若趁机从鬼界钻过来,在路上随机挑个活人吃了省时又省力。一旦联合些魔力大的,捣鼓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动静,很大概率就是要屠村。
悄无声息的屠村。
它们专挑偏僻但人口不是特别多的村中设阵整村屠杀,结束后布置点简单的幻术就当作一切没有发生,更不会有仙家来寻它们罪名……
……
即使心有准备,可当他们看见眼前无垠的烈火时,心里都只剩对邪祟的恨意。
江舟与刚才刻意保留的灵力就是为了此刻……
扶翊瞬间分化成千万支影剑,一剑出,万剑发。江舟与抬眸间,它们如雨点般飞进村落。遇人则避,遇鬼则杀,斩邪祟震乾坤。一时间,风停云止,万籁萧静,唯留焰燃与剑簌……
槐泽自然也没闲着,他贴着墙缝娴熟的从巷道里揪出躲在里的小鬼,小鬼使劲瞪着他那两无神的大眼,眼珠子都凸出眼眶大半截,搅和着浑浊的肉泥,旁边还挂着血丝,摆头时还跟着动作大幅度摆动。连接眼珠子的血管浮肿溃烂,暴露在外,还往外散发着恶臭的气息。
即使被抓住了,小鬼也不显惊恐,嘴皮上血迹斑斑,牙齿上下摆动不停咀嚼着某个村民的残肢。
他眸中无声,单用着纯白的眼瞳阴森森的盯着槐泽,好似是瞧见可口的食物,似乎咽下嘴里这口就要张嘴要上去吃个新鲜的。
他在观察槐泽的同时,槐泽也在观察他。
结论就是这小鬼长得太过磕颤,槐泽再看一眼就觉得辣眼睛。
拿着手中的木剑犹豫再三也没往他身上砍,毕竟他的小木剑年限将至临死之前还要劈上个这痨渍物简直是丧尽天良。于是槐泽干脆利落抄起旁边的土疙瘩注入灵力直接往那小鬼脑门上拍上去,小鬼霎时一命呜呼,化作黑烟不见了踪迹。
解决完漏跑的小鬼后,槐泽去找师兄会合。而江舟与正好斩灭最后一只邪祟。
“处理完了吗?”江舟与见槐泽过来,收起剑,问他。
“完了。”槐泽如实回答,他思忖片刻,讲出心里的疑问,“但是除了几只小鬼嘴里,我在其他地方根本就没看到一个村民,连尸体都没。”
“况且,师兄你不觉得我们除魔处的未免太过顺利了。”
闻言,江舟与眼底升起疑惑,秀眉也微微皱起。他扫过已成残骸的村落,口中还是先说道:“先去村里寻一番,看是否还有活人。”
确实,如槐泽所言,此番下来顺利……甚至有些过头了。
邪祟这种东西,自打存在于世就有着阴险狡猾的内在,无论法力强还是弱。即使去除再弱的小鬼,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他耍得团团转。更何况有些实力的邪物……
而今日,这些邪祟仿佛突然见变得“单纯。”即使看到仙门中人也只知道傻傻站在,等着剑影将他们穿心而过。
单纯的简直就像是第一天当鬼,很是没有经验的样子。
不过……
是鬼不得不除,哪怕表现的有再无害,真到他出手的时候,一只鬼屠一座城的实例比比皆是。
……
槐泽总有种超乎寻常的第六感,能轻而易举找到潜藏的事物。比如现在,他不知扒拉了谁家的酒桶,骤然与桶里的东西对视。
酒桶很大也很高,但要窝进去一个成年人就不太可能,小孩倒是勉强。
酒桶做得密实,里面不透光。即使现在槐泽拎起盖子,光也照不进……
掀开酒桶时,槐泽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没闻见任何酒味,拿着盖子的手有些耷拉,让本就没进去多少光源的酒桶更暗了。
就在这一片乌漆嘛黑中,槐泽只能勉强看到那人的眸子。很黑,很亮……
……
因为那人眸里反映出来的细小光亮,是槐泽在这一片黑里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物理上……
“要出来吗?”两人对视,槐泽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但念在是小孩,还是礼貌征求了人意愿。
……
可里面没有半分回应。
槐泽余光瞥见了酒盖上一摊还粘稠的血渍,还是好心补充了句,“放心,外面的邪祟已经被除掉了。”
……
依旧是没动静。
但整个村子就只找出这一个活人,要是再检查一遍真没问题的话,他们也不会在此多留。到时候只留一个小孩在这恐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