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杀死的孩子重新回来了,这确实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怪谈。
至少,对于姜暖来说这是一件让人无比恐惧的事情,因为这代表那她的梦境越来越接近。
她的孩子真的是一个即将杀死她的——怪物。
姜惟收起笔记,她起身拉开了灰扑扑的窗帘,低头就看见了站在楼下一直仰望着楼层的姜暖。
姜暖看见姜惟立即就低下了头,随后慌乱的转身快步跑开了。
“医生,那个孩子又回来了,她会杀了我,她一定杀了我的,我会死,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心理科诊室里,姜暖害怕又无力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因为用力头发都被她扯下了几根。
坐在对面的医生立即就制止了她这种自伤的行为。
“姜女士,请你冷静一点,那是你的幻想,你不能活在自己的梦里,放轻松,看着我的眼睛,深呼吸,一、二。”
在医生的帮助下,姜暖终于慢慢的平复起了失控的情绪。
而姜暖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七年了,那一切都还要从她做的一个梦开始。
第一次梦到那个离奇又荒诞的场景,姜暖是震惊的,因为在梦里她看见自己的女儿正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颈。
那么用力完全就是奔着杀死她来的。
她用力的挣脱后噩梦就醒了,醒来的姜暖全身都出了冷汗。
汗水黏腻在她的身上万分的不好受,她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了自己床边的婴儿车。
婴儿车里的孩子安详的睡着,静谧又香甜。
姜暖站在床边,却心有余悸的摸向了自己的脖颈,她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完好无损。
这真是一场离奇透顶的噩梦,一个婴儿怎么可能会杀死一个成年人呢?
姜暖对于自己的荒唐顿时无奈的低嘲了几下。
而那个梦很快就消散在了姜暖忙碌的生活里,对于她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休息二字,更何况还是一个离异的女人。
她不仅要边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还要一边维持住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
“能不能干,你干不了,有的是人干!干不了就滚蛋!!”
主管一把将手中的文件劈头盖脸的砸向了姜暖。
才复印出来的文件边缘有着不亚于刀片一样的锋利,其中就有一张快速的划伤了姜暖的右脸。
那是一个极其细小的伤口,很难看出,但是姜暖却能感觉到一小小的疼痛。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为什么偏偏每次都是你,别人为什么就不这样,你好好思考自己的问题,所以就是你们这种混日子的人最麻烦!下班前交出8000次的检讨过来,滚下去!”
主管厌恶又嫌弃的转身。
拥挤的办公室里,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纷纷继续一本正经的开始了各自手中的工作。
姜暖沉默的弯下腰一张又一张的捡起了地上的那些文件。
“啊,姜暖这个文档又出现问题了,你帮我看看呗,你最擅长处理这些了。”同事很快就露出了一副期待帮助的神情并喊住了姜暖。
姜暖:“……”
自从她帮助一个同事解决了电脑问题后,越来越多的人需要起她的帮助,而不知从什么时候那些事情似乎就变成了她的义务。
而那些事情也越来越多,要做的类型也开始各种各样。
明明大家都是一路破关斩将,通过了笔试和面试才进入的公司,大家却好像什么都不会。
但那是真正的都不会吗?
当姜暖反应过来,并想要拒绝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
“你不会和同事好好相处吗?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放开点格局,在公司上班不只是要上班,人际关系也是要处的,你要学会团结与友善,不要什么都是我来教。”
领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增加了姜暖所有的义务并拔高了她的品格。
姜暖抱着文件慢慢的走到了那个同事的电脑前,帮人处理起了那些问题。
而同事则是轻松的走向了饮水机旁接起了一杯水,恰好和另一位同事寒暄了几句,等她们寒暄完,姜暖已经处理完了文件。
姜暖看着对面谈笑风生的同事们,又转头看着自己手里一堆处理不完的事务,她突然觉得很困,很困,她好像变成了一只要冬眠的松鼠。
但是她没有储存完要过冬的食物,没有食物她会死去,她必须要更努力更努力的去寻找食物才对。
等回家的时候,姜暖果不其然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
无论她怎么拼尽全力奔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公交不会因为一个迟到太久的人而停下前行。
错过了则意味着她将花出更多的钱才能去坐地铁,然后回家。
姜暖沉默又安静的坐在公交站台冰冷的椅凳上,她无神的看着四周川流不息的车辆。
总是要夜色至深的时候,那些华丽的车辆才会出现了,那些精致又悠闲的人们也在此刻才会慢慢开始享受着他们美好的夜晚。
姜暖转头,她突然发现对面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竟然长出了一颗松鼠的脑袋。
她变成了一只鼠头人身的怪物。
面对这样惊悚的场面,她应该惊慌的尖叫出声的,但姜暖似乎都快忘了正常人应该怎么尖叫的了。
她太累了,累到面对一切都无法给出任何该有的正确反应。
最后姜暖还是花钱打车坐到了地铁站,她计划明天和中午就吃一个馒头好了。
但等姜暖回到家的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她惊慌的发现姜惟生病了,孩子发起了高烧。
姜暖随即带着孩子匆忙的赶到了医院。
忙碌了一整个夜晚,终于姜惟才在医院里恢复了正常。
但是仅仅一个夜晚的功夫,姜暖存储的粮食就一粒不剩了。
是她太废物了吗?
是她太没用了吗?
姜暖呆呆的看着医院玻璃窗倒影着自己的松鼠脑袋。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妈妈,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太累了,你就帮我带一个月?或者带一周?”
小区楼一户家门前,姜暖伤心的跪在地上祈求着,而在她的怀里是一直不断哭泣着的婴儿。
“一天也好,帮帮我吧妈妈,求求你们开开门。”
姜暖伤心的,垂头哭泣了起来。
这巨大的动静很快就把另一侧对门的邻居吵醒了。
“你有病啊!?大晚上的在这里嚎什么嚎,他们一家早就被他们儿子带去国外了,这房子正在转租,你是他们的谁,女儿吗?”
邻居不耐烦的冲着姜暖大吼。
“旅游?那是什么意思?”姜暖诧异的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对面烦闷的大婶和大叔。
理智在这一刻崩断。
姜暖有些激动的拿出手机拨打起了电话。
再长久的嘟嘟声后,电话终于被接起,母亲的声音从里面缓缓传出:“干什么?”
那不耐烦躁的语气像是在面对一个推销电话。
“为什么呢?明明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我呢?弟弟就是你们的家人,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了吗?你们出去的钱不也有我的部分吗?为什么连走这种事都不告诉我呢!”
姜暖气急败坏的冲电话里的人声讨着。
那边的电话很快点成了免提,母亲和父亲的声音瞬间就传了出来,“你是在怪罪谁吗?我们生了你,难道欠了你什么吗?没有我们,你能好好的长大吗?没有良心的东西,你在冲谁叫唤啊?”
“我们做什么去哪里,难道还要跟你报备吗?”
“你结婚是我们逼你的吗?不是你要自己结的吗?结了然后呢,不也是你自己要吵着闹着要离婚吗?”
“到头来就算成我们的错了,我才是为此丢脸抬不起头好吧。你就是这种德性,过成这副鬼样子怪的了谁呢?不都是你自选的,你自己作的?”
刺耳又精准的话语像子弹一样弹弹正中姜暖的心脏。
她瞬间大叫道:“什么叫我选的,我作的!明明就是你们一直催促着我结婚,带着我见了一个人把他说的天花乱坠,可结果呢!你们所有人都骗了我,你们只是想把我从家里撵走而已,我是什么物品吗?被交换来交换去,啊啊……”
姜暖辩驳着并瞬间大哭了起来,作为成年人该有的理智她早就全部丧失掉了。
此刻的她像是一个要不到糖而崩溃大哭的孩子。
父亲:“不就是打了你几下吗?谁不是这样过的?就你矫情,你但凡争气点,跟家明一样,还会过成这样吗?你是不是要和我们吵架?”
又是家明,永远都是家明,这个家里家明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即使这种时候了,她们还在数落着她的问题。
姜暖彻底崩溃了。
“啊啊……呜呜……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真的好累好累……爸爸!妈妈!妈妈!……”
姜暖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着,她哭喊着两人。
明明是叫着她们,那一句句话听起来却像是在喊着救命。
“真是疯子!晦气,就是想要钱的……”
两人很快直接就将电话挂断了。
姜暖不死心的连忙重新打起手中的电话,但是那边就是不接,并且在她打了两次后直接就将她拉黑了。
“哇啊啊——”怀里的孩子也彻底的放声大哭起来。
邻居们再也受不了了,他们纷纷出来冲姜暖难听的大骂了起来。
最后还是方才的那个邻居大婶将姜暖拉了出去。
大婶叹了口气,看见姜暖的那副样子,她从兜里掏出了两百钱,“拿去吧,带孩子回去好好休息吧,真是可怜呐。”
姜暖哭着,泪水模糊中她看着攥在自己手里的钱。
身边的姜惟也还在哭泣着,姜暖终于受不了,她冲着幼小的姜惟大吼道:“不要再哭了!!永远只会哭,永远都在哭,我欠了你什么吗?我活该吗?”
她冲婴儿大吼起来,像是在骂婴儿却又像是在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