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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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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鸣晨只微微侧身,并不抬头看她,而是斜眼向下盯着她的手。

“朕忘了什么?”

她看起来已很不高兴了,傅水伤便先将手拿开,才说:“我的刀。”

怕危鸣晨一怒之下不给了,她还又急忙补充,“陛下昨日答应过的。”

总算危鸣晨一言九鼎,并不准备反悔。她让丘执玉继续推她离开,一面与池之澈说:“带她去朕的私库,让她挑一把刀。”

池之澈便带人去了。

七零八落的尸首早被搬走,宫道上的血却已渗入砖石地缝里,到处都是墨水一般的暗红。宫人正在刷洗地上干涸的血迹,将清水一桶一桶地倒在地上。

池之澈一面看着,一面与傅水伤说:“陛下居然让你去她的库房随便挑?她可宝贝那些东西了,以前赵将军想要,她给得都不情不愿的。”

当然换她她也宝贝。危鸣晨年少时也曾跟着灵晖郡王习武,可后来许多事压上来,终究是荒废了。大约为了弥补遗憾,她收藏了许多神兵利刃,甚至还有几个仙家法器。

傅水伤正要说话,却先跳了起来。她看到一桶水正向着自己二人泼过来,便向一旁躲避。

可另一宫人也正往地上倒水,她躲过一个还有一个。她总不能飞在天上不落地,脚上布鞋便还是湿透了。

她有些不舒服,一边甩着脚上的水,一边看了眼那宫人,又一边与池之澈说:“兵器不就是拿来用的?她放在库房里等着生锈么?”

池之澈的鞋子也湿了,她正回头对那些宫人大声道:“你们看着点儿人啊!怎么往人脚上泼?”

说完又转头向傅水伤,“她倒是想用。赵将军说她小时候武功也是不错的。”

两人闲聊着,便已走到了库房里。傅水伤只站在门口扫一眼,便知道那其中的确全都是好东西。

她随手拔出身旁一把刀来,在刀身上轻轻弹了一下。那铮铮之声竟好似带着无穷杀气,教傅水伤立时眼睛一亮。

然后一亮又一亮,全然停不下来。

“做皇帝真好。”傅水伤万分羡慕,“全都是我这辈子也不曾见过的绝世好刀。”

她挨个看了一遍,又回头盯着池之澈,“好难选,我全都想要怎么办?”

池之澈总觉得她那语气并不像是单纯的感慨,她有些警惕,“你想干什么?”

傅水伤对她笑了下。

——她们双脚走过来的,却驾着马车走了。

一路去到明镜府,丘执玉正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她又要查是否有叛军残部尚躲在京都,又要揪出暗中支持却未直接参与的先皇旧臣,又要统计民众损伤安抚赔偿。

——还要看着无所事事的傅水伤来给她炫耀自己新得的大刀。

“丘大人!看我的刀!”

傅水伤千挑万选,给自己找了一把最喜欢的。这刀比她原来的还大了许多,刀尖立地的话,刀柄甚至已能到傅水伤胸口处。

而她一只手拿着这大得夸张的刀,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把巨斧。

“你不要来烦我。我很忙。”丘执玉敷衍地抬了下头,收回目光时看到她那巨斧,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拿一把斧头做什么?”

傅水伤:“反正不要钱,拿回家劈柴啊。”

“那是兵器,没记错的话是彻河郡进贡的……”丘执玉说到一半,却又叹气道,“……算了,你快回家劈柴去吧。不要来和我说话。”

“一会儿就回去。”傅水伤将那大刀背在了背上,又和池之澈一起抱了几把刀剑下来。她从中抽出一把剑,递到丘执玉面前,“丘大人,送你的!”

丘执玉没有去接。她问:“反正不要钱,你看到喜欢的就拿。拿了才想起自己只用刀不用剑,随手送我当扔垃圾了,是么?”

“哈哈哈。怎么会呢?”傅水伤干笑,“我特意为你选的。”

“你看这剑柄上,这里有机关,可以藏丨毒……”

丘执玉打断她,“你是说,你特意为一个完全不会武的人,选了一把剑?”

“……”傅水伤勉强道,“练一练不就会了?我教你?”

丘执玉不理她,她便只是把剑放在丘执玉身边,又去拿了几把刀出来。

那马车里显然还有很多,全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被她那么堆在里面,宛如废铜烂铁。丘执玉自然也知道这全是危鸣晨的珍藏,不由去问池之澈,“……池大人,你就让她这样随便拿?”

这怕是要把危鸣晨的库房搬走一半了吧?

“又不是我的,她拿光了我也不亏啊?”池之澈仿佛毫不在意,可她又很快小声说了句,“但我要拦她,她取走的性命可就是我的了。”

“……陛下看到的话要气死了。”丘执玉已不想理她们了,可她倒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你们这些天躲着点陛下吧。”

她们说话时,傅水伤已将手里几把刀拿到丘执玉面前。她举着其中最小的一把细弯刀,道:“这个给阿阳。她力气小,先用这个,往后力气大一些了,再慢慢换。”

她手中五把刀由小到大地排列,而她想起昨日阿阳抱着刀不放的样子,应当是会想要学刀的。她便问:“阿阳呢?”

刚一问完,她却立即想起了答案。

——她似乎是把阿阳扔在宫里面,然后就那么给忘了。

“阿阳今日没来明镜府。我稍后让人去叫一下……”丘执玉原本并没有太担心,可她看见傅水伤脸上竟罕见地有些愧疚,便忽地皱眉去问,“阿阳去哪儿了?”

想了下,她大惊失色起来,“你昨日不小心把阿阳杀了?!”

“怎么可能!”傅水伤本还有些愧疚,可与丘执玉的想象一比,却立刻觉得自己不过是把人落下了,简直等于半点错事也没做。

她将昨日之事与丘执玉说了。丘执玉便才松了口气,“……我去接阿阳回来。”

她刚一站起身,却先听见了阿阳的声音。

“丘大人!”

阿阳进了门来,立即就叫了一声。她简直已快要泪眼朦胧了,极期待地等着丘执玉去解救他。

——她此时被须和恒紧紧地抓着手腕。而须和恒眼神呆呆地看着地面,时不时还转身去摸摸她的头。那样子实在诡异,而她却完全挣脱不得。

况且还有危鸣晨在。她第一次见到皇帝,难免紧张,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去放。

丘执玉急忙过去,而危鸣晨便微抬下巴指了指阿阳,道:“她说她是明镜府之人。阿恒不肯放手,朕便将她们都带来了。”

池之澈也走上前去,试着掰开须和恒的手,“殿下放开,抓着人家干什么?”

可她竟是掰不动,而须和恒竟也说话了。

“我要养。”她声音还是有些许沙哑,断断续续地说,“姐姐养了很多。”

危鸣晨便抬头看着她,与她解释,“她不是猫,她是人。人不能给你养。”

“是猫。”须和恒看着走来的丘执玉,又看看紧随其后的傅水伤,便有些不高兴了,“姐姐的猫、还会自己来找姐姐。”

她又盯着阿阳,“我的猫、一松手就跑。”

阿阳被她盯得害怕,立刻又喊了一句,“……丘大人!水伤!”

快来救我!

救了她的却是池之澈。她掰不动,直接便对须和恒说:“放手。不准养。”

须和恒只委屈地看她。看了许久也不见她松口,便更委屈地松了手。

阿阳立即跑到丘执玉身后去,而须和恒又低头去看地面。她看着看着便直接蹲在了地上,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缓慢无序地移动脚步。

再有任何人说话,她也全都听不见一般,一概不理了。

危鸣晨看了片刻,由她去了。而她显然并不只是为了送阿阳回来,很快便让丘执玉推着她,走到远处去说话。

等她们一走,阿阳便去瞪傅水伤,“昨日凌王一直抓着我不放,去哪里都要抓着,连睡觉上茅房都抓着!还一会儿摸一下脑袋,……吓死我了!”

“水伤你都不去接我……你把我扔在那里就彻底忘了我吗?”

她确实是连衣服都没能去换,还穿着昨日那沾满了血的一身。傅水伤多少还是有些愧疚,便把手中的刀举起来拔出鞘,转移话题,“……看,我去陛下库房里给你挑的刀。”

阿阳低头揉着被抓红的手腕。她好似还想生气,可她控制不住地要去看那把弯刀。

那一看便是极好的刀。寒光凛凛,锋刃锐利,连她这般不懂刀的人也觉得一定价值连城。

她还是没忍住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不断看着。而她果然是很想学武,又试探着去问:“那水伤……你要教我刀法吗?”

她也想要和傅水伤这样厉害。

傅水伤本没这个打算,但她想了一下,又道:“也行。”

“你跟那什么柳乘风学画画,都要给她一百多两银子。那跟我学刀,给我一千两不过分吧?”

阿阳见她答应,本都已笑起来了,上扬的嘴角却僵在了半路。

“我哪里有一千两?!那一百两都还是丘大人给的。我全身上下、连房子也卖了,都至多不过二十两……”

“这么穷啊。”傅水伤都有些同情了,“那没办法了,你去找别人吧。”

阿阳怒视她一眼。她倒知道自己求一求傅水伤的话,傅水伤多半还是会教她的。但她现在有些生气,她今日绝不求傅水伤!

——她改天再求!

阿阳愤愤走到旁边坐下去,又开开心心地看着她的刀。而她很快发现傅水伤还给她准备了一整套从小到大、由轻到重的弯刀,便不由得更开心起来。

她实在生不起什么气了,又站起来,颇为激动地抱了傅水伤一下,“水伤你发达了吗?你居然给我买刀!”

“我再发达,也不会花自己银子给你买刀的。我像那种人么?”傅水伤笑着拉开马车门给她看,“去陛下库房里挑的。一文钱不花。”

“哇,”阿阳看了一眼,“你把陛下的库房搬空了吧?”

她方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到似乎有一道不善的目光看着她,让她立刻噤了声。而傅水伤更敏感一些,她立即找到目光的来源——

——危鸣晨正看着这边。

她那眼神实在算不上开心,傅水伤便想起这皇帝耳力好的过分,恐怕是能听见。

果然危鸣晨离开时便状似无意地看着她们手中的刀,经过那马车时还风轻云淡一般地扫了一眼。

而后她轻声道:“阿澈。”

池之澈正蹲在台阶上盯着须和恒,便走到她身边去。她显然是知道危鸣晨为什么叫她——危鸣晨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一马车的兵器。

但她决定装傻,“怎么了?陛下?”

危鸣晨的食指无意识地敲了下轮椅扶手,她声音温和,“朕记得朕说让她挑 ‘一把’ 刀。”

池之澈已有些紧张了。她看着危鸣晨眼神,不免在心里对自己九族说了声抱歉,随后装傻到底,“是啊,陛下。我带她去了。怎么了?”

“回宫。”危鸣晨把目光从那马车上移开,又去看傅水伤。她还在与池之澈说话,却没看池之澈一眼,“朕许久没有好好看过京都了。你推朕回去吧。”

“走着回去。”

池之澈:“……是。”

她回头让丘执玉记得看着些凌王,又对傅水伤投去一个“看我多么仗义”的眼神,便推着危鸣晨离开。

这里离皇宫虽不算近,可也说不上多远。走回去对池之澈来说更算不上什么难事。

傅水伤便想皇帝生气了也就这点后果的话,那她完全可以接受。只要不让她把刀还回去,什么都好说。

这么大个皇帝,总不至于还把赏赐要回去吧?

她高高兴兴把一车兵器带回家去,挨个试了试,一直试到了天黑。

她还是觉得刀最好。那巨斧也不错,她当然舍不得拿来砍柴,与她的大刀一起放在床头,陪着她入睡。

可第二日一大早,她就被丘执玉叫去,要她带着她的刀斧入宫,还与她说是危鸣晨特意交代。

傅水伤便都震惊了。她没想到危鸣晨真这么小气,居然真要她还回去。

还要她还她最喜欢的两个!

她十分不爽地带着刀斧进了宫,便有侍卫来接她们。那侍卫却并没有带她们去大威宫或是龙泉殿,反而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宫道的墙角之下。

宫道已干干净净,再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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