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到执法司时已经是晚上了,谢钰站在院子里,宋子尧已经回青云门了,这会子就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看手里的图纸又看看眼前被烧成灰的废墟。
“谢钰……。”
听到声音他转身,将手里的图纸递给了裴玄。
“回来的刚好,看看吧……我累了几天,得回去休息了。”
裴玄接过他手里的图纸,有些恍惚……图纸上是新设计的正殿,裴玄却觉得不好。
“不改了……就按以前的来吧。”
谢钰听到后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虞子安曾经经常窝在正殿里看书,也就明白了裴玄的意图。
谢钰没再说什么,把腰上的令牌塞到了他手里。
“墙角的花要好好养养,虞子安还等着明年花开。”
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他拍了拍裴玄的肩膀。
“辛苦了……。”
就走了。
裴玄站在原地,捏着手里的令牌抬手看,上面还有些血迹,他把图纸扔在地上擦拭起令牌上的血迹。
他没看到过虞子安的尸首,谢钰早早的处理好了。两人刚刚的对话也听不出什么伤心难过,他们不说但都清楚。只是忍耐着……等哪一天时间冲淡一切,也就不再提了。烂在心里也好,他跟谢钰一样总觉得心空落落的。
他想到处走走,看看这里。想来……在执法司这么多年也没能好好的转转,他踏过烧毁的废墟一脸走到后院。后院有一棵树,树下是石桌他们夏天经常在那偷闲,有时候容易被虞子安逮到骂一顿,继续滚回去干活。
现在树的枝叶都凋零了,他坐到石桌旁有些冻人,但他也站不起来了。
周围……好像走到哪里都会记起虞子安的往事,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祁政安拎着两床厚被子往里走时,刚好遇到往回走的谢钰。
“你要回去?”
谢钰看见他,应了一声。
“虞子安……葬在哪了?我也好去看看。”
谢钰突然长舒一口气,有些心累的抬头看了看寂静的夜晚,再次低头时他的眼尾已经红了。
“按规矩……在凌望山。”
上界的神仙死后,除门派子弟以外通通会被安置在凌望山。进了清音阁的大门,会有条分岔路口,左边是凌望山,右边是上界。
祁政安点了点头,谢钰便走了。
祁政安进到后院以后看见裴玄傻傻的坐那受冻,有些心急将被子放到石桌上,问他冷不冷。
裴玄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刚刚在想事……也不顾得冷了。”
“走吧,明早再收拾……我拿了两床厚被子,你晚上也不至于那么冷了。”
裴玄想要开口道谢,被祁政安捂住嘴,打断。
“不用跟我道谢……我心甘情愿。”
裴玄闭上了嘴。
谢钰回去的时候突然下起来小雪,走回去时脚上的鞋都已经湿了,冻的他脚冰凉。一推开天尊府正殿的门,季子琛就坐在主位上喝茶,谢钰关上门进去。
屋里暖和多了,季子琛见他回来。便问他执法司的事都忙完了没。谢钰坐到炉子旁取暖,回应他,“扔给裴玄了,这些精细事……我干不好。”
季子琛放下书,给他倒了一杯暖身茶,放到他手旁。
“天冷了……你那药有没有在喝?”
药是给他调理身体的。谢喝了杯里的茶,身上渐渐的暖和了来。
“忙……断了好几天。”
别说药了,要不是宋子尧在他身边,感觉连饭都不会吃。季子琛听了略显不悦,但想到最近的变故也就不去训他了。
“鞋子湿了就回屋脱了……别冻着。”
谢钰搓了搓手点点头向后院走去,院子里的池塘没结冰,几条红鲤鱼还在里面。谢钰回房间时路过了灵堂,看见里面还亮着灯,不想就知道蓝若溪在里面。
他推开门踏了进去,蓝若溪坐在供奉灵位桌子一旁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眉发愁。谢钰靠近她,蓝若溪才看到他的到来。
“玉儿……外面冷不冷?”
谢钰点点头,把自己冰凉的手伸过去。蓝若溪一改脸上的愁容,一脸笑意握住他的手,给他捂暖。
“多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
语气是埋怨的,笑意是宠溺的。
“您不是说……多大都是孩子吗?”
蓝若溪笑着摇了摇头,对他是极其的宠溺。
“吃了吗?饿不饿?今晚煮的红豆汤……甜丝丝的你应该爱喝。”
“是吗?有点馋了……。”
“现在冷,吃碗热乎的也好……。”
说着蓝若溪站起身,披上挂在一边的白色斗篷,便出了门。
其实谢钰蛮享受这样的氛围,在外面累了回到家,有人惦记你……。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点燃暖炉,坐到桌案旁想最近搜集到的线索。
和他想的不假,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是可以连接起来的。
怎么看都像是被人设的局,他处理好虞子安的后事以后,问过当时在场的一员,他们都说看到过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这人……出现过很多次,神秘……并且修为了得,他想着根据线索举列出了许多符合条件的人。
他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但确实只有这些人有可能做到。
起初他并没有将蓝若溪和季子琛放到怀疑的列表里,只是最近他总觉得,他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在瞒着他些什么。
他尝试着去找到破绽,想要找寻这谜底的答案,他想知道……自己到底不知道什么。
但他现在有点害怕了……他怕这个密码的答案自己承受不起,一旦揭开这层布他总会失去些什么……他重要的东西。
但他还是想去查到最后,至少……万一他只是敏感了那?正当他发愁之际蓝若溪敲响了他的房门,谢钰连忙将东西收起来,去开门
“师尊……。”
蓝若溪应了一声,把食盒放到八仙桌上,将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端出来。
“尝尝甜不甜?”
谢钰坐过去喝了一勺,味道很好……甜而不腻还有红豆的香气。
“好吃……。”
蓝若溪笑着又端出一盘糕点。
“栗子糕,子琛去下界带回来的,特意留给你。”
谢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我哥什么时候下的界?他们公司员工不是放假了吗?”
说着蓝若溪好像有点恍惚,“天冷了……你也不爱吃东西,他便下去寻点新鲜玩意拿来哄你。”
谢钰点了点头,“还有吗?”
“有,别吃多……长虚肉。”
“我明日去找谢时安拿些药,带点给他那的小家伙。”
蓝若溪听后,出门拿出剩下的糕点给他包好。
“小孩子都喜欢这些甜食,装碗红豆汤给他?”
谢钰想了想拒绝,“不必了,他是个兔子不如带点萝卜喂他。”
蓝若溪听他又说些瞎话,也只是笑了笑,将糕点包好。
“到仙翁那处别逗孩子玩,逗哭了仙翁不给你好脸色,别回来叫冤。”
谢钰笑了两声跑到蓝若溪身旁耍赖。
“谢时安那捡回来的童养媳,难缠的很……上次我给了他块白兔奶糖,就告我黑状。”
蓝若溪宠溺的拍了拍他,示意让他坐好,谢钰就坐回去继续喝红豆汤。
“许是人老了,为母喜欢那孩子……热热闹闹的,跟你小时候很像。”
谢钰将碗里的红豆汤喝完,听到她的话瘪了瘪嘴。
“我有他那么难缠吗?”
蓝若溪收拾着碗碟,回应他。
“有啊,记得你以前可黏人了……跟着你哥和子尧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
谢钰不想去承认就没再回应她,而是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想要拿去清洗。
“井水冷……别冻着你。”
蓝若溪拍开他的手。
“没事……天冷您也当心身子。”
谢钰还是将东西拿过,自己去洗了。
冬寒卷过长街,满城梅花渐渐展露花苞。
凌霄阁的围猎结束来必承安也回了青云门,这也是宋子尧要赶回去的理由。
宋子尧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想回房间写会字却不承想被必承安叫去了正殿。他点了点头,那门生就走了。
宋子尧来到正殿,抬脚进去,随手关了门。先是向必承安行了礼,必承安摆手叫他起来。
必承安一身棕色玄衣坐在首位上手边是玉壶茶杯,他突然问罪于宋子尧。
“这几日你跟谢钰走的很近啊?”
他端起一旁的茶盏,垂眸看向跟前的宋子尧,眼里愠色渐浓。
房间里的气压低沉沉的,必承安看不惯谢钰的无规矩但更像是故意找茬,他曾经与郝湫澜是好友但当年发生了些争执两人的关系就越发的僵硬,即使是过了许多年必承安依然对天尊府的人有偏见。
蓝若溪是,谢钰依然也是。
而宋子尧作为他门下的弟子与他厌恶之人勾搭在一起当然是生气的,宋子尧很清楚这一点。
“是,弟子与他一起查案。”
必承安目光阴沉下来,冷哼一声:“一个门派弟子整天插手执法司的事成何体统?”
这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宋子尧离谢钰远点。
“门派弟子也应当有系苍生的心。”
必承安面色一冷,“心系苍生?跟天尊府走的近了越发的有郝湫澜的影子了?!”
宋子尧伫立在他面前垂眸沉默。
“苍生?哼,不是所有的神都爱苍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跪拜神明。”
必承安缓缓起身,“子尧啊,你的心思太明显了。”
宋子尧深吸一口气倏然抬眸对视上他愠色的视线,宋子尧道:“既然师尊知道弟子的心思,他何尝会不知道?”
必承安脸色一变,将手里的茶盏向他扔去,茶水沾湿了他的衣摆。
“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