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春苦守一夜未果,带着疑虑和困顿的睡意回到薛府,不期然碰见几天未见的东连。未及她先打招呼,东连倒先迎上来:“昨晚你去哪儿了?”
个春把手里的一只桂花递给他:“东连兄,你看这只桂花可有妖异之处?”
“普通无奇。”
“它就是所谓的杜家香料。”
昨晚她在姑娘枕边找到杜家香囊,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株桂花,惊疑之余,她也顾不得梅老板再三告诫的低调行事,今早亲自去杜家铺子买了一些,果不其然,所有的香囊中都装着一只桂花。
“如果只是普通的桂花,断不可能让人趋之若鹜地去争抢。”还有那些用过香的姑娘们的反应……考虑到人家姑娘的清誉,个春没有告诉他昨夜所闻。她自顾说着,瞥见东连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疑惑,又问:“东连兄,你在杜家可有探听到什么?”
东连正要回答,薛落玉恰巧从院廊走出来,看见他俩,笑着迎了上来:“个姑娘,东道侠。”
“几日未见你二人,大概又在为我武兰都民众的安危操心罢。”说完,薛落玉瞧见个春手里的杜家香囊,笑道:“个姑娘果然还是少女心,和着当下流行之风,也迷上杜家的香料了。”
个春面色微窘,却又不好跟他解释什么,转念一想,便把香囊递了过去,“薛大少爷,杜家香料一直如此奇特?”
薛落玉接过来,打开香囊,先凑近嗅了嗅,然后从里面取出桂枝,托在手上,又仔细看了半晌,末了,他摇了摇头:“不懂,不懂。”
“薛大少爷不懂什么?”
薛落玉笑道:“对于香料,我虽非精通,却也略知一二。此香忽浓忽淡,留香时短,久闻之下更有头昏脑涨之感。再细细观之,更觉其颗粒粗糙、颜色不匀,好似烂泥堆成,品相奇差。所以不懂,如此香料,怎的会被众人追捧?”
他手里分明是一株桂花枝,怎的就说成了一般的香饼模样?
个春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愣愣地接过薛落玉还回来的香囊,疑惑地看向东连。
气氛瞬间有些怪异。好在东连及时解围,消去了薛落玉的疑心。
“大概,这是女人独特的癖好罢?”
“言之有理,果然还是东道侠道行高深,薛某自愧不如哇。”
两个男人呵呵笑了起来。
“我今日约了几位友人,急着去赴约。个姑娘,东道侠,咱们有空再叙。”
东连点头还礼,直到薛落玉走远,才看向个春。
“我暗中观察了几日,杜家制香的过程与一般工序无异,从制作到出售,根本没有看见什么桂花枝。”
“可是,这些确实是我从杜家铺子买回来的呀。”
“不,我并不怀疑你拿的不是杜家香料。刚才薛大少爷看到香料的反应你也看见了。”
“你是说……”
“不错,我们看到的与旁人看到的是不同的景象。杜家香料,确实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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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春东连二人正要再去杜家勘察,梅余香又来了。
“哎哟!您二位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杜家那鬼还不得赶紧躲起来,岂会让您二位查到一丝线索?”梅余香怯怯地看了东连一眼,小声嘀咕道:“何况先前东道仙暗查的几日一无所获。你们若明着调查,肯定更不会有任何进展。”
“那梅老板你的意思是……”
“杜家香料的诡异之处在于将它买回去之后发生在女人们身上的怪现象。既然无法在前头找出破绽,您二位何不从后头下手?”
“那要怎么做?”
梅余香眼珠一转,对个春嘿嘿笑道:“道仙,恕我冒昧,您虽是修行之人,却也是女儿家,想必杜家香料对你多少也会有些影响。既然您已买过香料,何不顺藤摸瓜,亲自体验一回……”
什么?
个春忽然就想起昨晚见闻,脸色一下有些不好看。
梅余香以为她是担心自身性命,安慰道:“泽道仙尽管放心,杜家香料虽然有鬼,但是于人性命无碍。再者,泽道仙是修行之人,自有仙家福泽庇佑,就算杜家香料中藏着厉鬼,真交起手来,恐怕也不是泽道仙的对手。”
个春嘴角抽搐:“非得我以身作饵?”
梅余香摇头摊手:“您二位也见识过,杜家这鬼狡猾非常,若非如此,断难引它露面。”
“你自己也为鬼魅,就不知道其他引鬼现身的办法?”
“若有办法,小的也断不会惊动您二位道仙呀。”
如果是一般情况,个春才不会如此扭捏,只是……
一直沉默的东连注意到个春变化的神情,稍微靠过去,轻声问道:“怎么,有何不便之处么?”
个春摇摇头,最终下定决心:“好罢,我可以来试。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今夜我卧房外二十米范围内不得有任何人逗留。”
*
许是昨晚一夜未睡,个春一躺上床,就觉得浑身绵软无力,眼皮沉重。
刚开始,她还强撑着睡意,想看看那鬼怪是从香囊里面钻出来,还是从房门走进来。不过等窗外飘进一阵风,把枕边的桂香送进她的肺腑里,她终于抵挡不住汹涌睡意,缓缓闭上眼睛。
她本以为真要在睡梦中跟那鬼怪大战一场,然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醒了。习惯性地朝旁边摸了摸,才记起来今晚并没有把斩芒剑带在身边。屋内漆黑一片,只能看见洒在身上的一片月光。
个春觉得有些好笑。降妖捉鬼这么些年,第一次以这种姿态和方式来引诱它们上钩。不小心又想起昨夜见闻,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心慌,脸脖手脚也跟着开始发烫,甚至还有些口干舌燥。
她一咕噜坐起来,下了床,摸索着倒了一杯水,本想解解渴,谁承想一杯下肚,竟是满嘴的辛辣苦涩。她房里的水几时被换成了酒?!
这下可好,犹如火上浇油,她体内的火苗烧得更旺了,忍不住就想脱衣服。
不过,热归热,她的意志还是很清醒。时候差不多了,估摸着,这就是那鬼怪的小把戏。
个春心中冷笑,反倒把衣服紧了紧,裹得更加严实。
她走到窗前,想吹吹风,不期院前的柿子树上突然飞出一只鸟,怪叫着飞走了。又见一道黑影从枝头凌空越过,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院内的枝叶开始簌簌抖动起来,紧跟着又刮起一道阴风,夹杂着碎石砂砾,吹打在脸上又痛又痒,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个春赶紧关上窗户,将那一应怪景挡在窗外,又迅速点燃烛火,驱散了一屋子的黑暗。
“出来吧。”个春朝屋内环视一圈,淡道:“连捉弄我的胆子都有,又何必躲躲藏藏。”
等了片刻,桌上的烛火忽然摇曳不定,像是随时要灭。个春见状,朝火苗一弹,一弧金色光晕罩在火苗之上,室内的光亮重新平静下来。
“小仙姑,孟某见不得光,你若要见我,须得把烛火灭了才好。不然,你既要见我又要点灯,岂不是太霸道了些?”
虚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然而她四下张望,却并未看见他的影子。
“恐怕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要妄想耍什么花样。”
男人吃吃笑道:“我知道,你今天不就是为抓我来的嘛。”
“既然明白,你还不速速现身就擒!”
“好固执的小仙姑,我都说了,孟某见不得光,你点着灯,就算我站在你跟前,你也是看不到我的呀。”
个春早已在房中布下阵法,鬼魅只要进来了,届时点上一根加持过咒法的白烛,将房中的阴暗之气燃尽,无论道行多深的鬼魅,也会被死死困在房中。
此鬼狡诈非常,大抵是想诓骗她灭了灯,凝聚阴暗之气,伺机逃跑。
这时,男人又笑了:“我孟某从来不会半途而废,来都来了,若不好好快活一番,就算你此时撵我,我也断不会走的。”
白烛阵法虽然能困住此鬼,但若此鬼拒不现形,她终究无法将他制服。不过,她感知到此鬼的气场并不强大,就算让他跑出此屋,她也定能循着踪迹抓到他。
“好,姑且信你一回。”
个春屈指一弹,烛火熄灭的同时一团巨风破窗而入。
“哈哈哈!小仙姑倒是爽快,孟某喜欢!”
话音刚落,只听床板嘎吱一响,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正单手支额,侧卧在她刚才躺过的地方,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肌肉分明光滑一片,他竟一丝未挂!
“你你……”
个春登时有些结巴,刚才被忽略的火苗又开始在她体内乱窜。她连忙转过身,怒道:“快把衣服穿上!”
男人见她这模样,又是一阵轻笑。
“孟某竟不知小仙姑如此害羞,实在是唐突了。可是孟某从来这副模样,衣服为何物,孟某实在不知。”
点灯他不现身,现了身她又看不得。
个春咬牙切齿,直悔没把斩芒剑带上,这样,她闭着眼睛也能一剑将他结果了。
“小仙姑,你以身作饵把我引出来,也算是费了些心思。孟某没别的特长,只有床上功夫自问三界无人能敌。如此良辰美景,何不与孟某共度良宵,也算是补偿你在我身上花的这些心思罢。”
男人言语轻佻放浪,个春恨不得回身给他一个耳光,然而言语中又似有某种魔力,待初时的怒气过后,她竟觉浑身酥软,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开始细细密密地扩散全身。
“小仙姑,孟某今日前来也没想过要逃走,得遇你手,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只求与你春风一夜,极尽鱼水之欢,如此也了无遗憾了。”男人用带着魔力的语言继续引诱道:“说句实话。孟某阅女无数,各类燕瘦环肥的绝色都见过。然而,初见小仙姑时,却还是为你出尘的美貌所惊叹。并忍不住肖像,小仙姑这道袍之下,该是怎样的玲珑娇躯,凝脂玉肌。抚摸起来,该是如何光滑细腻,丰满柔软……”
个春浑身一震,身体突然不受控制,转身就朝床榻走去。
“意想此刻已经让我抓狂,小仙姑,你快过来……让我好好疼你……”
男人的手从床上伸了过来,个春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道隐藏着众多邪魅妖鬼的深渊,她的内心在呐喊,要她停下,要她止步,可是晚了,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