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兰都盛欢之后,迎来了帝都盛元皇帝的一纸诏书。
盛元小公主因途经武兰都被邪物所欺,丢失一魂魄,至今未醒。盛元皇帝招致天下各名道高僧施救无果后,大怒之下,限武兰都全城百姓在十日内将公主丢失的魂魄找到,否则,便会召集天下斩妖除魔之士,带兵亲临,屠尽武兰都所有非人族类。
此诏书一下,武兰都举城沸腾。
在武兰都这样一个特殊的城邦里,百姓之中或有一半妖鬼,年复一年身处人世凡尘中沐容而冠,早已与人无异;而即便是非妖非鬼的纯正之人,也可能与妖鬼有诸如生意往来、累世姻缘之类的联系。屠尽妖鬼,不啻于血洗全城,动摇根本。境状之惨烈,不敢想象。
得知这个消息后,连个春都感到震惊。
重获斩芒剑的她已无意再获薛家家产,本打算离开武兰都,无奈又因此留步。作为目前身在武兰都的唯一道士,百姓将她视作救命稻草,在诏书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将薛府各个出口堵死,在武兰都逃脱屠城劫难之前,她是走不了的。
“屠尽妖鬼?方天派也没有这等行事癖好,这盛元皇帝是给急糊涂了吧!”白谈喝下第七杯茶,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又站起来,来回踱步。
“还有那个小公主,你说皇宫里什么都有,不在里面好好待着,到处瞎跑什么”
“就算想出来玩玩,也得带全保命的侍卫啊!玩丢了命,还不是祸害咱们百姓?自私任性,哪有公主该有的品性?”
“依我说啊,她遭此劫也是活该,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估计下一次她就不敢这样乱跑,出来害人了。”
“够了!”个春被他聒噪得不行,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朝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白谈虽然也与她面临同样的“禁足”困境,但她不信门外那些人会难住他,以他的能力,使个障眼法用个易容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出去,何须跑到她这里当怨妇?
白谈见她终于搭理自己了,嘿嘿一笑,旋身坐在她旁边。
“小春,我在城北郊外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我带你去瞧瞧?”
“我出不去。”
“这有何难!”
“易容?”
白谈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见她又要回头看书,连忙道:“素面也行!”
“我没有心情。”
“那我保证你去了之后,好心情立马回来。”
个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我做不到你这样,别人临危在即,却还想着自己玩乐。”
白谈惊道:“你真要插手这事?”见个春没有回答,他正色道:“你别冲动,这是武兰都自己的命数,注定的结果不是你一人之力能够改变的。何况你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知道,贸然干预或许反受其害。”
个春嗅出了一丝端倪:“你已经预知此事的结果了?”
“结果怎样,反正与你无关。”
个春知道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视线投向窗外,看见墨绿色的桂树上已有一点点新生的淡黄,盎然可爱。
白谈以为说动她了,稍微放松下来,调侃道:“我是说,以前胆小怕事的小春,什么时候变成爱管闲事的济公了呢!”
话音刚落,不防个春飘来一句:“济公又如何,我愿意一试。”
白谈以为听错了,愣了片刻,蹙眉看她:“你为何执意此事?”
“捉拿真凶,无论是救公主还是救百姓,都是为民除害,算我分内之事。”
“命搭进去也无所谓吗?”
个春回头看他,淡道:“既为道士,不是该随时做好赔掉性命的准备吗?”
白谈语塞,盯她半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道:“好!我说不过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本想拂袖而去,可双腿似有千斤重,挪不动,只有转身背对着她,独生闷气。
个春知道他是关心自己,颇为感动,但也知道白谈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一时也说不出感谢之类的矫情话,心软口硬,反而下起逐客令来:“没有别的事,就请先出去吧,我还要看书。”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个春担心他又要犯倔耍赖,语气不由变冷:“白谈,你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沉默良久的白谈终于动了动,语气平淡道:“小春,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中蛊毒?”
个春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是你帮我将它除尽的。”
“不,”白谈的肩膀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努力平静道:“我只除尽了东连的刎颈,你的,却并没有。”
“什么?”
“你所中的蛊毒并非刎颈,是我闻所未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我只知道你体内有蛊,却找不到它存在的具体位置,诡异至极,使我无从下手。”白谈顿了顿,回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怒意,一脸平静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在武兰都发现了与此蛊拥有同源气息之人,而就在昨夜,几乎整座城都被这种气息笼罩着。”
个春渐渐蹙紧眉头,听他继续道:“气息的感召,极有可能令你体内的蛊毒发作。虽然它目前为止一直很安静,可我相信,一旦发作必定夺命。”
“常人魂魄离体三日便会自行消散,小公主月余未醒,恐怕凶多吉少。倘若圣上真带兵屠城,牵扯到对你施蛊之人,或许你也会……”
白谈没有把话说完,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这就是我阻止你插手的原因。不是开玩笑,你冷静想清楚。”一直没说是担心她害怕,如今关头,纵然不忍心,他也不得不说出事实。
听完他的话,个春只觉浑身发麻,皮肤下似乎真有一只虫子在窜来窜去,又痒又痛。
“我蛊毒未除?”
个春似自语般说了一句,那个短发邪魅的少年几乎快被她遗忘。想起中蛊的原因,她眼神一亮。
“东连呢?”
“已经走了。”
个春一愣:“什么?”
“据管家说,他在诏书到达之前,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他去哪儿了?”
“没人知道。”
个春一脸失望。
“你问他干什么?”白谈看不惯她难过的神色,安慰道:“你别担心囚兽笼,他已经找回来了。”
个春眼神一亮,瞬间又黯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声:“果然。”
囚兽笼都找到了,他果然是真走了。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酸涩。
“果然什么?”
最有可能找到墨亭的人走了,战或不战貌似都难逃一死。
个春似乎想通了,难得朝白谈露出一抹微笑:“果然需要我留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