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锦程很少在晚上出来玩，只有去别人家做客参加宴席的时候，才在夜晚还在府外，不过每次喝完酒回来只想洗洗早些睡，所以也都是来去匆匆，不怎么见识京城的夜晚。

两个并肩走在路上，此时时间还早，部分人吃了晚饭，还有一些人还没来得及，所以街上还很热闹，尤其是卖吃食的小摊，更是生意火爆。

卞锦程刚用完晚膳，原本对这些东西不太敢兴趣，但小摊食的香气太过霸道，让他有些蠢蠢欲动，但他没有在外面吃东西的习惯，所以便挪开了视线。

但单易辰却是看到什么都想买的，若是这个毛病放在普通家庭，必然会引起其他家里人的不满，但是单易辰作为皇子，这点任性的权利还是有的，所以卞锦程稍不留神，单易辰手上就拿了一堆东西，还塞给他几样拿着。

“怎么不吃？不喜欢这个吗？”单易辰疑惑侧头，他知道晚上卞锦程吃了什么，又吃了多少，在他看来，那些东西垫胃还差不多，吃饱却是万万不能够的，理所当然的以为他跟自己一样留出肚子来吃小食的。

看单易辰在手里的东西里面挑拣，看样子要塞给他别的东西，卞锦程连忙阻止，道：“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在外面吃东西。”

单易辰眨眨眼，才明白他的意思，询问道：“那我们找个茶楼要个包厢再吃？”

卞锦程却是不太愿意，好不容易在晚上出来是为了与单易辰一起逛街，若是去了包厢，与两人在家的时候有什么分别，所以迟疑了一下，卞锦程在单易辰的目光中，将食物送到嘴边，矜持的咬了一口。

外面的东西，闻着香，但实际吃起来却不尽如人意，与府里厨子精心烹饪过的其实不能比，但这体验分外新奇，所以卞锦程也没有嫌弃，慢悠悠的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而单易辰已经吃了他三倍有余的东西了。

卞锦程没再接单易辰递过来的吃食，让他自己吃，与他一起吹着晚风，到处逛一逛也是惬意的很。

离开了食物香气弥漫的街道，两人走到湖边，这里也有不少人，有些像两人一样有些的享有夜风，有些人则坐在一处垂钓，这边的气氛比之前安静一些，哪怕是彼此交流也不像街道那边吵吵嚷嚷。

卞锦程轻舒一口气，看到湖边停着的小船，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到一个有些有些熟悉的人影急匆匆上了一艘精致的画舫。

单易辰一直注意着他，自然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那是单易安的画舫。”单易辰道。

卞锦程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一眼就能认出自家兄弟的画舫，毕竟也不是多么引人注意的产业。

卞锦程也没瞒着，直接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卞锦聪进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仗着没有人能认出他们，大摇大摆走到画舫前面，被人拦住。

单易辰不满地道：“不过是一条画舫竟然敢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都听见里面小娘子的笑声了，这不是勾着老子进去消遣，怎么还怕老子付不起钱吗？”

守着的人轻蔑的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冷声道：“这是私人画舫，不接待外客。”

单易辰不信，嚷嚷着拿出钱袋子，直到里面的人出来冷声呵斥，才消停离开。

“户部孙大人，户部刘大人，兵部李大人。”离开画舫，卞锦程突然开口。

单易辰侧头看他，卞锦程抬头与他对视，道：“虽然不知道你这一出是要干什么，但刚刚掀开帘子的那一会儿，我在那个房间里面看到了这三位大人。”

单易辰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卞锦程快走两步，轻易将身后跟着的人甩开，然后带着卞锦程轻巧的跳上了另一艘画舫。

“锦程眼力这般好，待会定要帮我多认几个人。”单易辰毫不怀疑他的记性和眼力，毕竟是第一眼就将做了伪装的自己认出来的。

虽然可能是时隔三年自己的脸在他那里没那么清晰，再加上自己做伪装做的比较随意才认出来的，但也很厉害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卞锦程无视房间内的脂粉香气和隔壁传来的女子娇笑声，冷静道，“你今天找我出来是早就知道会遇上这件事吗？”

“不是。”单易辰直接道，“我跟你出来只是为了你散心，若不是你注意到卞锦聪，我根本不会多往这边看一眼，也不会让别的事情打扰我们，不过既然遇到了，还请相公劳累。”

卞锦程绷着的脸柔和下来，不想搭理他最后的搞怪，不错目的看着那边画舫，顺便抬手将一直盯着自己的单易辰拍到另一边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匆匆进到那艘画舫，想必是被他们刚刚的动静惊扰，又跟丢了人，引起了里面人的警觉。

画舫里有了动静，很快从里面掩面走出一人，虽然天色比较昏暗，那人又特意遮掩，但两艘画舫都是灯火通明，卞锦程眯着眼打量几下，观察一会儿才认出那人的身份。

接着，又有人从画舫里出来，只是这些人都很谨慎，两人离开的时间都隔上一段，并且都做了遮掩，卞锦程并非所有人都能认出来，但仅他认出来的几人都让他心惊。

他向来只知道七皇子单易安是个闲散的皇子，从来不插手政务，哪怕是在户部挂职，也是懒懒散散经常不去，却没想到竟然能邀请这么多大人到他的画舫。

若是只有户部的大人也就罢了，毕竟大家也是同僚，约着一起吃个饭喝上几杯也没什么，但卞锦程细细数了数，不仅六部的人都有出现，连其他不属于六部的大人也有。

只是卞锦程注意了一下，大家并不是从同一个房间出来的，或许并不是密谋什么，难不成真的单纯是七皇子请各位大人狎妓而已？

等了很久再没有人出来，卞锦程侧头去看单易辰，单易辰也正好在看他。

“惊喜吗？”单易辰也没想到他能认出这么多，不过却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只是笑着问卞锦程。

“的确很惊讶，但并不惊喜。”卞锦程感慨道，“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位皇子。”

单易辰揉了揉他的脑袋：“多想无益，你只管安心读自己的书，其余事情有我呢。”

卞锦程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倒也没多说什么，想必单易辰对此事早已经有所了解。

只是，那么多人都离开了，卞锦聪却没有出来，不知道他在这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或许他与七皇子搭上线还是因为卞锦绣的关系。

“来都来了，带你去见识见识？”单易辰搂着卞锦程的腰肢，促狭的看着他，单易辰知道卞锦程脸皮薄，对男女之事更是不了解，所以才开口。

卞锦程睨他一眼，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丝毫不掩饰都写在脸上了，在单易辰还在回味卞锦程刚刚那一眼的时候将人推开，整了整衣衫，率先走出去。

单易辰一懵，媳妇已经不见了。

画舫不小，进到画舫之后是一个小厅，里面都是唱曲儿的姑娘或是喝茶的客人，踏上二楼才是一间间小屋，每间屋子推开都是江景，刚刚两人待着的地方就是一处空置的屋子，正对着七皇子的画舫。

卞锦程推门而出就听到下面小厅的丝竹小曲，旁边的屋子也传出男人的荤话和女子的娇笑声。

卞锦程一走出来就有点后悔，然而身后的人已经出来了，卞锦程后退的一步正好撞到单易辰怀中，便听到单易辰一声轻笑。

咬了咬牙，卞锦程拿胳膊肘给了他一下又昂首挺胸往下面走去，单易辰偷笑两声，跟着人下去。

其实楼下并没有两人想象中不堪的画面。

中间女子穿的轻薄，被偶尔从门口透进来的江风吹得轻颤几下，但抱着琵琶的手却是极稳，唱的曲也不是什么淫·词艳曲，而是南方小调，刚刚结束的一曲像是嫁做人妇的女子如泣如诉，哀怨而不得，两人下来时又换了一曲却是轻快的调子，像是怀春少女的心事，含羞带怯却又满含期待。

卞锦程本想直接走出去，见状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单易辰自然随着他，叫人上了一盘干果，拒绝了上来推销酒的人，与卞锦程一起一边听曲儿一边吃东西。

两人都很少接触这些东西，倒是新奇的很，唯一不美的是，角落里有人迫不及待拉着姑娘亲的啧啧出声，倒是让耳边的曲声失了几分动听。

有负责人出来劝那人进包间，但那人似乎是喝醉了，大着舌头嚷嚷，明显不愿意。

卞锦程皱了皱眉，中间唱曲的姑娘也被迫停下，显出几分无措，双手紧紧抱着胸前的琵琶，将被轻纱裹住的皮肤挡住，求助般的看向坐在最后的一人，应当是画舫的主人。

画舫的主人自然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当即摆手示意姑娘继续唱，满脸堆笑亲自上前劝说男子。

然而男子并不买账，一直在嚷嚷些什么，由于喝了些酒的缘故，大着舌头让人听不太清楚，但大抵都是些威胁的话语。

其余客人脸上也露出些不满，而主人家显然是顾忌着什么，没有唤人来动手将人扔出去，单易辰刚一动，卞锦程就拉住他摇了摇头，“他喝醉了怕是不清醒，若是惹上要耽误许久，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法子给他些教训就是。”

单易辰挑了挑眉。

想了想，卞锦程眼前一亮，悄悄将一粒花生塞到他手里，眼里含着一丝期待。

此时已经有看不下去的要上前理论了，单易辰了然轻笑，抛了抛手中并不显重量的花生米，然后才将花生夹在拇指和中指之间，轻轻一弹，那边便响起了一声痛叫，过后骂人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想来单易辰也没有打到什么要紧的地方。

毕竟卞锦程见过单易辰的厉害，隔得老远都能将刺客的刀打歪，力道可见一斑，怕是让那边的人受了不少苦。

当真是给了个小教训。

卞锦程放心的给单易辰递花生米，几次之后那人明显清醒了一些，锲而不舍骂人的声音也渐渐低下来，夹杂着含混不清的求饶声，单易辰这才收了神通，拉着偷笑的卞锦程偷偷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