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秀丽长发盘成高髻的女生向众人颔首行礼，她披着一袭立领的黑色及膝披风，“各位好，我是师九如的姐姐，论坛id妙筑玄华。我们来自仙灵地界。”

金褐色短发的女生个子很高，穿了一件铁灰色大翻领风衣，她先看向西蒙再转向朱武，“大家好，我是赫尔塔（Herta)，平时大家可以叫我希恩。论坛id血琴公爵，来自D国。”

“我的论坛id是公孙月，来自A国。谢谢大家同意我参加讨论。”大半人不无惊讶地抬头，这声音听上去过于中性了……一位身材瘦削，穿着男式牛仔厚夹克的黑发少年（？)自然而然地挽上了蝴蝶君的手臂。天者地者枫岫苍月银雪同时皱眉。

朱武站起来点头回礼，“欢迎你们。这次是我们宿舍一次比较随意的讨论，恰好让大家做个见面会。各位不必拘束，既然来了，待会儿也请踊跃发言。”

三人纷纷表示很荣幸，然后就各自坐进了预定的座位。

一直站在门外的两位女生终于沉默地走进了会议室。其中灰色头发的那位女生个子更高，穿着一件浅色长羽绒服，她对全场屈身行礼，又对朱武再行了一次礼，“抱歉……失礼了。我和我表妹也在女生楼，我们来自A国……恰好听到了你们今天讨论的问题，非常想听，所以……”

她身后的女生黑发披肩，一件红白相间羊毛大外套更显得身姿窈窕，她同样沉默地行了两个礼，“……我们知道这样做非常失礼，但是……”她顿了一下，“我无意间听到了其中一个答案，实在无法不好奇。因此我告诉了我姐姐。”

全场静默。

朱武沉默了几秒，他看了两个女生一眼，“……你们来自A国，但你们本身或父母是尤克兰人？”

西蒙缇摩希恩同时皱眉。

两个女生都点了点头，“我们都是幼年就随着父母去了A国。”灰色头发的女生，“我父亲是尤克兰人，母亲是依兰人。”黑色头发的女生，“我父亲是塞尔维人，母亲是尤克兰人。我们都是……混血。”

朱武听到这里突然笑了笑，他本来就是那种如古典雕塑般阳光俊朗的长相，笑起来更明显，室内有点紧绷的气氛瞬间柔和下来，“……但你们还没有介绍你们的名字？哦，如果确实有必要用论坛id还是用论坛id吧——毕竟语言问题永远困扰着大家。”

浅色头发的女生微微垂首，“我的名字是路德维卡（Ludwika)，论坛id是洛无痕。”

黑色头发的女生抬起头看着朱武和其他人，“我是菲尔卡（Fialka)，论坛id绯红之羽。大家可以叫我绯羽。”

朱武郑重地对她们说，“大家都是过来东大的国际交换生。确实，你们不请自来让大家诧异，但来都来了，没必要太紧张，你俩就一起坐长桌这侧短边吧。师尹，你也坐这边可以吗，挨着西蒙？”

师尹，“我都可以。”

西蒙，“不如，我们换个位置？”

希恩起身走了过来，“……还是我坐这边吧。和女生一起。我想缇摩不会介意的。”

缇摩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蝴蝶君和公孙月同时起身往右挪了个位置。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师尹反应过来，轻声对大家道谢之后就坐在了枫岫的右侧。

伏婴也起身走过来，“欢迎加入讨论，不过我们讨论问题……有些话可能会说得很直接，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当然，如果有什么地方觉得我们过了，也请直接指出。毕竟当事人和旁观者的感觉很难一致。”

“没事。”路德维卡轻声说。斐尔卡补了一句，“总不至于比事实本身更难接受。”

全场又是一片静默。

朱武笑了笑，“是这样的。那……你们先坐一会，西蒙——”，他看了看对方的表情，“可以麻烦你给场中所有人再介绍一下这次讨论的来龙去脉吗……我想大家都有兴趣了解更多这次讨论的背景。我和伏婴去隔壁泡一下茶，最多十五分钟就好。”

两人随即推门而去，留下大半个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在第一次来此的诸位女生看来，这间会议室此刻堪称资深外貌协会大本营，甚至都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出于礼貌，只能尽量按捺住眼中心中的惊讶惊叹。

穿着深色外套打着黑色领结的少年容貌近乎昳丽，他站起来，“我就不去台上了，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一下讨论背景吧。我是来自B国的西蒙，在这选的是PR公共关系，这门全球治理是我们和隔壁学校的外交学院一起上的……”

简单重复了一遍问题以及三个人的答案之后——西蒙很想把朱武的话修饰得委婉一下，但是他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修改点因为全部都是事实——说到最后，他指了指墙上的白板，“朱武画了大地图，蝴蝶君找了那十年两个国家的人均GDP……中间列的是现在的两种观点，朱武认为他和龙宿的观点实质相同，但龙宿的版本比较简洁，因此他写了龙宿的原话。”

蝴蝶君，“是朱武让我找的经济数据。”

希恩路德维卡菲尔卡: “谢谢你，西蒙。谢谢你，蝴蝶君。”

妙筑玄华公孙月，“谢谢你，西蒙。谢谢你，蝴蝶君。”公孙月轻轻捏了捏蝴蝶君桌面下的手，收到一个灿烂的笑容。

西蒙看着众人温和地笑了笑，“其实是我应该感谢大家——这是我的课程，也是我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没想到……我跟朱武在走廊上的随意讨论会引起大家这么浓的兴趣。”

天者，“……惭愧，之前和你和朱武都碰到过，但从没有自我介绍。你们说话时我和地者在隔壁活动室……我们即使听到也……但我想，跟这种真知灼见相比，脸面反而是不太重要的东西。”

枫岫，“……抱歉，我也是。我和师尹当时在厨房……即使听到了，我们也不应该打断你和朱武对话。这太失礼了。但……我赞同天者的观点，而且，”他闭上眼睛，低头颔首行礼，“很感谢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如此坦诚地讨论这个问题。”

蝴蝶君站起身，“是这样的。我当时也在厨房。西蒙，谢谢你和朱武能如此宽宏大量。”他拿了两杯热奶茶走回座位。

缇摩幽幽来了一句，“……大家不用自责了，听来这显然是墙的问题。”

师九如，“……不，其实是龙宿和朱武的回答太惊人了，尤其是朱武。我当时在对面的小自习室，占了一张桌子在看书。对话全程都听得很清楚。出于礼节我本想忍耐，但是听完最后一段话……伏婴师直接站起来去开了门。我感觉他也很惊讶。”

阎魔，“哦是的。因为他们平常从来不聊这种问题。”

师尹，“阎魔，请问你知道朱武和伏婴师为什么去隔壁厨房吗？如果可以的话。”

阎魔，“哦我猜他们是去泡茶了。伏婴有今年的新茶。”

“……泡茶？”师九如很诧异。

“新茶……？”他姐姐玄华也很诧异。

其他人默默盯着他们俩看，最后西蒙说，“其实我也没明白，可以请两位解释一下吗？”

师九如，“我猜是因为……师尹煮的茶是按照我们人数来的，后来加入的五位女生没有茶喝……”

全场静默了一瞬。好几个人感觉这杯手中奶茶简直重到难以承受。

玄华的声音很温柔，“……我们的祖父是东大人。现在是二月底，大部分的新茶都还没有上市，这时今年的新茶只有雨前茶。”

缇摩，“……抱歉，我想我们外国人可能对东大有关茶的礼仪文化了解得不太多，能解释详细点吗？”

师九如，“我猜……朱武和伏婴师都有这里的血统……按照东大的传统，来访的女生们算是客人，住在这里的我们是主人。因此主人为客人泡茶表示欢迎。”

阎魔，“哦，是这样的。而且朱武双持B国与Srb的护照。他母亲是塞尔维人。”

全场一片沉默，此时的沉默简直令人窒息。希恩望了望雪白的天花板，还好她刚才没说出什么蠢话。

枫岫与天者再次对了对眼神。

玄华，“雨前茶是今年雨水之前采收的第一批绿茶，一贯很难买，东大几乎不出口，而且……这种绿茶因为最为娇嫩，泡起来会很繁琐。”

阎魔，“哦哦，是这样，所以你还是挺懂茶叶的。这个茶伏婴买的时候就很贵，买回来他第一次泡不太成功，最后还是朱武帮他泡的。这种绿茶要用沸水浇透香气才最好，但是温度又不能超过80度太多，伏婴和我都没有办法把时间力度控制得那么好……”

玄华点点头，“是的，这种茶我也泡不好。沸水点茶巡茶分茶要求时间控制得分毫不差……而且用来泡茶的薄胎瓷器不隔热，我根本捏不住。”

阎魔，“那你和伏婴的情况比较像，我倒是可以捏得住，但是我判断没那么准。”

蝴蝶君幽幽说，“……谢谢几位的详细解释。我现在觉得，我其实没喝过茶。”

绯羽，“所以一开始朱武才说要15分钟？”

师九如点点头，“这表示朱武有把握一次把两壶茶泡成功。”

师尹，“等等，为什么是两壶？”

缇摩，“……我想对于没有东大血统又不熟悉这里文化的人来说，我们可能很难理解……很多事，所以请几位尽量多多发言。”他看了一眼阎魔，“我完全没有想到一句话能有这么多的背后含义。”

全场一堆人纷纷点头。

师九如，“因为东大传统茶具一般都是一壶四杯或者一壶两杯，而女生们来了五个人。”

阎魔，“对，朱武和伏婴的个人茶具都是一壶四杯。朱武的是一套天青瓷，伏婴的是一套甜白瓷。”

师九如听完站起来，向他姐姐点点头，“那我去协助一下。”

玄华，“好的，记得跟他们说，慢慢来。”她看了一眼大家，“我想大家应该不着急。”

枫岫扶额，“……我感觉我今天参加了一个复杂的解谜游戏，如果没有大家，我一定会迷失在这语言迷宫里，甚至根本意识不到刚才与它擦肩而过了。”

天者默默点头。

缇摩，“……呃，不好意思，但为什么师九如他突然要起身去协助？”

阎魔，“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每次我们三个人喝只需要一套茶具就够。”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垂着头很恬静的玄华。

玄华很腼腆地笑了笑，“我弟弟猜……天青色这套应是仿汝窑，甜白的一套则应是仿永乐瓷，这两套茶具在使用时肯定有配套的茶盘茶巾甚至茶洗的。但他们两人如果直接端着茶过来的话，其他琐碎东西不太好拿，所以他去帮忙。”

阎魔，“哦是这样的。因为两套茶具的配色完全不同。”

众人: ……我们是在玩猜猜猜以及对答案吗？

西蒙终于没忍住，他按了按发涨的额角，“……所以在东大，你们其实只要听一句话就能解读出一大篇言外之意吗？”西蒙在想，之前是不是朱武跟他说了很多话，他以为听懂了，其实根本没懂……

师尹幽幽地说，“确实……只听见茶具颜色，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含义以及应该要做什么。阎魔也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他之前竟然还觉得自己善解人意！

阎魔突然站起来，开始擦一侧讲台上的灰，重新把桌面归置整齐。

对面的枫岫和天者，“……茶已泡好了吗？”“茶盘放那里？”两人刚说完的下一秒就看见师九如把门推开，然后朱武和伏婴师各自端着茶盘进来。

公孙月很轻地说，“……我今天刚发现，原来不用交流就知道该做什么，居然有这么多人能做到。”而且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希恩，“你说得很对。缇摩告诉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个讨论可能会比较超出我的想象，现在看来……讨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很超出我想象了——谢谢大家指点，没有你们我寸步难行。”

即，一句话都没听懂！救命——刚才所有人说的明明是中文，她之前是怎么觉得自己中文还不错的？！

她低头在手机上给缇摩和西蒙各自发了一串省略号——缇摩给她回了两串，西蒙给她回了个Σ( ° △°|||)︴的表情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