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在飞机上，数月未见的小情侣保不齐干点什么。左伊在卫生间整理老半天头发，心里明明窃喜的，嘴上责怪李重把自己的妆搞花了。

李重戳在卫生间门口，佯装厉色警告她：“待会儿说话小心一点，尤其不要提那个女人的事情……”

左伊忽地拉开门，眼睛瞪得溜圆：“你说哪个女人？”

“不知道从哪把她给翻出来的，不是去年疫情期间出事了吗？我现在都搞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要不伤害我妹怎么都行。”

“确定是那个女人吗？会不会出现幻觉了？”

“哎哟问过我妹了，她说在英国一间酒吧里也见过这个女孩儿。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同一个人，总不能一直产生幻觉吧……”

“就知道宝贝你妹妹！”左伊白他一眼吃了没来由的飞醋。

小情侣作伴，留下路菲兀自发呆。

李重不在医院的时候，她偶然遇见夏小叶父亲生前给她娶的后妈。老公死于医患误伤，医院给予家属特殊待遇，虽是护校毕业已有医师资格了。巡房时路菲瞥见名牌冒昧喊住她。“蔡医生，有个私人问题请教。”明知自己有病乱投医。

“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其实是这样的，亲子鉴定有可能作假吗？”

蔡医生顿了一下，略感意外随后有问必答：“要看是在哪里做的？公立医院绝对不会发生类似事情。”

路菲摸出手机，给她看了亲子鉴定电子版报告。对方扫了一眼右下角的落款，便把手机还了回来。双手插进白大褂兜里，依旧冷着脸说：“既然做了我劝你还是相信结果！”

是非对错敏感的问题，路菲认为没有明确回答“是”，就是在模糊回答“否”。

那日决定去小别墅原本存有一丝侥幸。或许能在与夏平生活的空间找到和他的身体毛发相关的痕迹，然后重新做一次可以信服的鉴定。

最后的希望，如今也不复存在。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只有在故事里才能找到真实生活并不具备而我们又迫切需要的巧合。

“别一个人胡思乱想，聊聊天呗……”左伊闲来无事搭讪路菲。李重隔着机舱过道拽了拽她的袖子生怕言多必失，被她轻轻一抖甩开了。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说什么还是有分寸的。

“我姐，你还记得吧？”路菲没吱声，左伊接着说，“结婚闹得满城风雨，你应该知道吧？”路菲勉强点头。

“还有一个劲爆的是你不知道的……当然除了我们家里人，没有人知道。我可没把你当外人啊……我姐刚结婚一个月就怀孕三个月了……”

路菲没觉不妥：“奉子成婚啊！”

“照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甚至喜上加喜对吧，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姐没要这孩子把孩子给打掉了……”

返回北卡罗来纳之前，路菲只给高兰打过招呼。TracyWang毕竟是外人，俩人关系确实不错，但仅限于工作。对于这个人的了解，一半靠猜测，一半靠传闻，远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遇上生病这种事，最先想到的仍然是高兰。撇开夏平这层关系怎么说也是初中同学。

然而一下飞机，路菲就恍惚了，来接机的是TracyWang的小助理。之前给工作室惹老大麻烦，杰森已经被开掉了。现在仅剩Frank。

李重和Frank，陌生又有几分熟络，不像从来没联系过的样子。路菲刚想问点儿什么，拿了行李回来的左伊，立刻热情地和Frank打招呼，几句话把话题岔到了别的地方。

天色已晚，十几个小时飞行着实疲惫。加上一路大脑飞速运转，想完这件事想那件事，路菲干脆缩回懒言少语的状态，坐进车里，听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差点儿睡着了。

他们当中，只有李重一个人知道，老板专车已经远离大部队，先期赶到TracyWang的公寓。他不是喜欢多想的人，既然老板一切安排妥帖，自己负责照顾好路菲就是了顺便管好自己的嘴。

左伊嘛，根本用不着他操心。这一路可不近，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现场开一个小型商务会议。不仅把Frank的工作流程摸得清清楚楚，顺便约好了第二天参观工作室的事宜。

别看这小富二代整日里花天酒地好像没干什么正事，其实比起会花钱人家更会赚钱。有些本事潜藏时间比较久，让外界错误以为她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啃老族。然而，年龄到了时机到了，基因的力量根本没办法阻拦。

这趟北卡，左伊最忙，收获最大。

Frank迅速搞清她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之后，鞍前马后地效力殷勤了不得。陪逛商场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为了表示感谢左伊出手阔绰送对方一套价格不菲的boss西装。

Frank事无巨细的介绍中，左伊敏锐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当年背井离乡的TracyWang，一直有重新打开中国市场的故土情结。因此，最终约定“膜拜大神”那一日，她出乎意料地提出了江沪集团下辖服装品牌与设计师TracyWang联名设计下季新款的构想。

路菲当时也在场。惊讶于小妮子看上去没心没肺什么话都敢说，其实并不是什么都说的小心机。

这个属于商业秘密的东西，始终存盘于她的小脑袋瓜不曾被任何人预先了解。于是和盘托出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阻力原汁原味呈现到设计师本人面前，因此也大大提高了中标率。

这件事办成Frank高兴坏了，以为终于帮上左伊的忙，自己就有机会了。至少建立品牌合作关系，日后能名正言顺的接触。而他有所不知，对于这种明显有目的地接触，左伊这般精明的小女人，当然也会有目的地排斥。

有所倾诉有所保留，画风让路菲想起左伊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当时说完她摸了路菲纤瘦的手，意犹未尽补了一句：“你懂的……”

因为最后这一句，路菲隐约以为自己真的懂了。现在不得不折回头重新思量这小妮子的立场。

以她自身的经验和感受，如果李重和左伊闹了矛盾，她一定无条件站小表哥的。亲情大过一切嘛！

就像这一个月，左伊为了她们家族的生意，白天基本上和Frank粘在一起。幸好李重跟小早一见如故，一个大男人整天哄着小丫头，咿咿呀呀地嬉戏，时间竟也飞逝如电。

但路菲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难道这两个人不是为了借着护送她，顺便度过甜蜜的二人小世界吗？怎么最后就成了各忙各的？再想想，左伊那么大方，把她堂姐的隐私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恐怕也不是看在李重的面子上，简单向她示好这么简单吧？

左安的婚事，听说派头大得上了热搜，30岁的年纪居然头胎不要，路菲没法不往另一个人身上想。

这次回国，虽然时间极短，但基本上该见的人都见了，除了有些人还不到见面的时候。但是有一个人，有意无意被她忽略不计了。

想到这里，打开来凯单位的网站首页。第一条就看到这个人的名字。位置突出只因身份显赫。如今他如愿以偿终于当上副院长，“三八妇女节慰问退休女职工”这种消息都上头条。其他的东西也不必看了。这种性质的单位，人的重要性永远大于事情的重要性。

路菲啪地关了电脑，说不上烦闷还是沮丧。再清楚不过，来凯的职位越高，这个婚他越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