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十一年前……”顾星言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轻声问道:“这下,你想起来了吗?”
我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如同被迷雾笼罩,搜寻不到半点与之相关的记忆。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无奈。“这孩子,该不会是失忆了吧!”他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却也难掩失望。
我依旧是一头雾水,心中的疑惑如同乱麻般缠绕着,理不清头绪。
见我实在是毫无头绪,想不起半点往事,顾星言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开始缓缓讲述那段尘封的过往。
“十一年前,在横店《烈火雄心》的片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原本的平静。由于爆破环节出现失误,熊熊大火瞬间失控,火势凶猛得如同脱缰的野兽,迅速蔓延开来,怎么也无法扑灭。片场顿时乱作一团,其他的群众演员们惊恐万分,纷纷夺命而逃。而当时的我,却被绳子紧紧地绑着,动弹不得。求生的本能让那些人顾不上我的死活,他们只顾着自己逃离危险。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被那无情的大火吞噬,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毅然决然地冲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他先是在混乱中找到了一根燃烧着的木炭,强忍着高温的炙烤,用它烫断了绑在我身上的绳子。那一刻,火星四溅,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背起我,拼尽全力向外奔去。我还记得,当时身上被火焰炙烤的那种钻心的疼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要被烧焦;还记得那滚滚的热浪,如同恶魔的气息,让人窒息;还记得他那瘦弱的肩膀,硌得我生疼,却又无比坚实;更记得他那坚毅的眼神,如同黑暗中的明灯,充满了力量,还有他那热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胸膛,传递着生的希望……”
顾星言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睛渐渐地被一层朦胧的雾水所淹没。
“他把我从那片火海救出来之后,交到剧组人员手中,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当时的我们,就如同两个被黑夜笼罩的小黑人,浑身上下被烟火缭绕熏烤,没有一处还留着原本的肤色。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他那漆黑且瘦弱的小脸,还有他白色眼仁里闪烁着的不屈与倔强,那眼神就像黑暗中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我绝望的瞬间。”
他微微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后来我托了好多人,四处打听,费尽周折,才知道他的名字。”
记忆渐渐在脑海中由模糊变得清晰,终于将我们曾经的交集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原来更早的时候,甚至比《沧海》剧组更早的时候就将我们绑在了了一起。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小舞蹈演员,在各个剧组之间奔波,无非就是跑跑龙套,做着最不起眼的工作。《烈火雄心》那个剧组我是有印象的,当时就听说那个剧组的导演和制片人为了节约经费,竟然雇佣了一群不专业的爆破人员。在拍摄的过程中,我就对他们的一些操作方式极为不满,每一次看到那些危险的拍摄场景,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这里迟早会出事。
那天,我刚拍完自己所在剧组的龙套戏份,恰好路过《烈火雄心》的拍摄场地。远远地就看见一堆人围在火场周围,情绪激动地怒骂着。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在正常拍戏,毕竟剧组里常常会有各种激烈的场景。但仔细听了几句之后,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大家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他们都在怒骂着剧组的安排,指责那些从火里逃出来的群众演员,怪他们无情地把另一个演员扔在了火场里。然而,尽管骂得义愤填膺,却没有一个人冲进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去营救那位还被困在里面的演员。
我心急如焚,围着火场焦急地跑了几圈,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进入的突破口。终于,我发现有一个地方火势相对较小,透过那弥漫的浓烟,依稀能看到一个被绑着的人的背影。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或许我可以冲进去,把他救出来。
当我冲进火场的时候,里面浓烟滚滚,热气逼人,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被绑着的他已经被浓烟呛得快要晕厥过去,当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神情,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竟然还会有人不顾安危地来救他。
四周黑暗缭绕,火光冲天,熊熊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恶魔在咆哮。我顾不上其他,一心只想着尽快把他救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在忙碌的生活中渐渐被我淡忘,我也从未想过,那个我曾经救过的人,竟然会是眼前的顾星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我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嬉皮笑脸的笑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掩盖内心的波澜。
“我一直都想好好谢谢你,可当时根本没来得及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后来我四处打听,可大家都记不清你这么一个跑龙套的模样了。直到那次,你成了我戏里的小书童。”顾星言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慨,仿佛回忆起了那些艰难的寻找过程。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难受。“所以,你早就认出我了?那次送我去公交站等车,仅仅是出于感激吗?”我突如其来的逼问,让顾星言微微一怔,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一时间竟没有说话。
我缓缓站起身来,脚步轻轻地靠近他,身体微微前倾,将脸凑近他的脸庞,目光紧紧地锁住他的眼睛,问道:“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欣赏吗?”
顾星言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合,终于吐出了一个字:“有。”
我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就在我准备坐下的时候,他又轻声说了一句话。
“还有朦胧的喜欢。”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你、你、你再说一遍。”我结结巴巴地说问道。
“只有一次机会哦,没听清就算了。”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坏坏的笑容。
我再次站起身来,慢慢地向他逼近,一步一步,近到我的脸几乎贴上了他的氧气面罩。“说不说?”我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他轻轻摇了摇头,满眼笑意:我就不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哼,我心里暗自想着,必须得给他点“教训”。趁他毫无防备之际,我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猫,迅速地掀起他的氧气面罩,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他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眼睛瞬间瞪得极大,可我还没“过瘾”,紧接着,我再次把嘴唇轻柔地敷在他的唇上。
“哎呀——”一个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份旖旎。“对不起……”
我如同被电击中一般,瞬间回过神来,赶紧慌乱地起身,手忙脚乱地为他拉上了氧气面罩。
“没、没、没想到,你们俩是情侣啊。”护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神色十分尴尬,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怪不得……三千长阶梯,他都能背着你下来……”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我怕顾星言会有愧疚,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问道:“有什么事吗?”
“顾先生的情况危急,需要立刻转到低海拔地区,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然后赶紧去找车出发。”护士恢复了职业性的严肃,认真地说道。
我想都没想,自然是点头同意。可顾星言呢,他会不会还心心念念着要去找洛小川?想到这儿,我有些担忧,把目光投向了他,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陷入了沉思,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你放心,小川我会再派人来寻找他的。”我宽慰他道。
“不用了,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的。”他却轻声道。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神色太过微妙,我一时之间竟琢磨不透。我猜,他大概又想起了洛小鸢,想起了那天在门外听到的洛小鸢的话语和声音吧。他或许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出现了幻觉,毕竟,我打心底里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存在的,可他眼中的那份哀伤,却让我有些心疼。
在得到顾星言的同意后,我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在当地找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我不停地催促司机快些,司机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焦急,车子开得飞快,扬起一路尘土。到了机场,我又马不停蹄地购买了机票。
当飞机抵达的时候,正值中午,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我原本的想法是直接把顾星言送到医院,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和观察,确保他的身体彻底无恙。
然而,顾星言却十分执拗,他坚决不肯去医院,语气坚定地说:“我现在到了氧气充足的地方,已经完全好了,没必要再去医院浪费时间。”
我仔细观察他的状态,发现他的精神确实比在色达时好了许多。他的眼睛不再布满血丝,恢复了往日的明亮;脸色也不再灰白,而是泛起了淡淡的红润;嘴唇的颜色也恢复正常,呈现出健康的粉色。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特意询问了医院的医生。医生经过详细的了解后,告诉我顾星言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在家休养,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带着他回到了家。
我给乐乐打电话告知我们回来的消息,乐乐在电话那头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十几分钟后,就听到门外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声音震耳欲聋。我担心这巨大的声响会吵到顾星言休息,赶紧快步跑去开门。
“怎样,野哥,我来的够及时吧!”乐乐一脸傻气地笑着站在门外,跑得满头大汗,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
我无奈地搓了搓后脑勺,轻轻点了点头,刚想说:“乐乐,有没有人教过你,敲门要小声点……”话还没说完,他就像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窜了进去,嘴里还大声喊着:“言哥,言哥……”
我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这小子,啥时候成了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原本正准备上床休息的顾星言,听到乐乐的喊声,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地从卧室走了出来。
“呀!言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乐乐那如同爆竹般响亮的声音,瞬间在屋子里炸开了。
“野哥,你是怎么照顾言哥的呀?你要是不会照顾人,下次带上我,我保证能把言哥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说着,他像只敏捷的大猴子,快速地朝着顾星言跑去。瞧他那副憨厚的模样,我心里直想笑,可又担心他毛手毛脚的,一不小心撞到顾星言,于是赶忙上前阻拦。没想到,等跑到顾星言跟前时,他却出人意料地小心翼翼,轻轻扶着顾星言,让他稳稳地坐在了沙发上。
“乐乐是胆大心细。”顾星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就是就是。”乐乐连忙点头附和,还用他那惯有的委屈小眼神瞅着我,可怜巴巴地说:“野哥,你都没有言哥了解我。”
我挑了挑眉,对他的话装作没听见,随即用一种领导对下属的严肃口吻,话锋一转:“你这次来,是要汇报工作的吗?”
“言哥,你看他,又凶人……”说着,他竟然挽起了顾星言的胳膊,那架势,就差直接扑进顾星言的怀里了。这么一个人高马大、圆乎乎的“大熊猫”,偏偏要做出这么娇俏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滑稽。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心里当然不乐意了。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和顾星言亲昵亲昵呢,哪能让他这么随便地碰顾星言?
“你给我过来!”我板着脸,大声喊道。
顾星言瞧出我吃醋了,强忍着笑,轻轻拍了拍乐乐的胳膊,温柔地说道:“乐乐乖,别跟他一般见识。言哥身体还没恢复呢,可经不住你这强壮的臂力。等我恢复了,一定先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真的?”乐乐歪着头,脸上写满了怀疑。
顾星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乐乐这才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松开挽着的胳膊,退到一旁。
“最近又爆了一个热搜,”乐乐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汇报工作。他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我们,说道:“喏,你俩去色达的事儿被拍了。”
我接过手机,目光迅速在屏幕上扫视,仔细翻看那些照片。照片的详细程度让我大吃一惊,拍摄者似乎从我们抵达色达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全程跟踪。可奇怪的是,我们在整个过程中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被跟踪的迹象。
“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