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野的“野”可不是白叫的,顾北野从来就有一个不被束缚的灵魂。
“一念哥哥。”我盯着他的背影,故意用严肃的语气叫道。
“嗯?”他似乎是被我的严肃的语气惊到了,拟或是正沉浸在煮茶里,忽的被我的语气打破了沉思。
“我……我和白鹭的假戏可能会变成真的……”我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吐露出口。
话音刚落,只见他手里茶夹上正准备放入茶壶的茶叶,忽的一下掉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滚烫的开水里。刹那间,原本紧紧卷在一起的翠绿叶子,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迅速被开水浸润,蜷缩的叶片在水面上慢慢舒展开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片茶叶在水中舒展的细微动静。有那么几秒,我真的以为时间就此定格。
“哦,那……很好。”他终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种看似明媚的微笑,可那笑容在我眼中,却仿佛隔了一层雾。
“喝茶。”他轻轻地把一只白瓷杯放到我的面前,茶水的热气袅袅娜娜地升腾到空气里,清冽的茶香扑鼻而来,那是一种混合着自然清新与醇厚韵味的香气,可此时的我,却无心去品味。
“很好?”我下意识地反问道,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原本期待着他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可他这平淡的回应,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那团小小的火焰。
“恭喜。”他再次说道,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我们谈论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恭喜?”我又重复了一遍,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都是不满与疑惑。
他终于抬起头,“你要我说什么?”看着我那不满意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他眼神里闪过的一丝愤怒,可那愤怒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还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气恼地伸手捋了捋头发,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得难受。他怎么就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呢,还是他根本就不想明白……
是的,我究竟想要他说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难道是想听他愤怒地冲我吼:“顾北野,你不要喜欢她,你不能喜欢她!”可真要是那样,眼前的顾星言还是我心心念念的想要的那个人吗?
我一直以来倾慕的顾星言,是超脱尘世的存在,不为感情所累,对世间诸事万物,皆能保持宠辱不惊的淡然。在他的世界里,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都如同过眼云烟,与他毫无瓜葛。他连自己都不愿被任何事物束缚,又怎会来束缚我呢?答案很明确,不会的。
所以,说出“恭喜”“挺好”这般话的顾星言,不正是我一直喜欢的顾星言吗?这才是我心底认定的顾星言,才是真正的顾星言,才是那个真实而又遥不可及的他。
可不知为何,此刻懊恼、气愤、后悔……种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满心懊悔,后悔自己刚才那般冒昧地试探,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氛围,让一切变得如此尴尬。
我默默地起身,离开了桌子,脚步沉重地走到窗前,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窗外,满山的碧绿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如一条银色的巨龙,奔腾咆哮,水花飞溅,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却依旧无法掩盖我内心的烦闷。
屋内的气氛愈发尴尬,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而他,已然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不紧不慢地继续写字。只见他笔下的字,与平日里那些风格迥异,变得恣意张扬,犹如龙飞凤舞一般,将狂草的洒脱恣意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他内心情绪的宣泄,在宣纸上肆意流淌。
我独自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西山,任由夕阳缓缓西下,天边被染成一片橙红色,如梦如幻。不知不觉间,一弯白色的弯月悄悄爬上了夜空。
“你该走了。”不知过了多久,顾星言似乎终于写够了,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默。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在我的心上。
“我不走。”我眼睛依旧望着西山,语气却带着几分执拗。此刻,我心里像是憋着一股劲儿,就是不想离开。
“我这里是不留宿客人的。”他的回答依旧那么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可我哪肯罢休。
“我不管,我就不走。”我任性地回应道,大有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
“留宿的话只能在客厅,你自便,我要去准备晚餐了。”他似乎拿我没办法,最终松了口,不过还是给我划定了范围。
“帮我也准备一份。”我顺势提出要求。
“NO.”
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
我无奈地坐在客厅,百无聊赖地听着厨房传来油烟机启动的声音……没过多久又关掉了。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盘子的食物走了出来,身上还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看起来颇有几分居家的模样。他把食物端到餐桌前,我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再去端一份给我,然而,他却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丝毫没有要给我准备食物的意思。
“我的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他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说。
我根本不信,心急火燎地跑到厨房去寻找,可眼前的厨房已经被收拾得锃亮,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任何为我准备食物的迹象。
“真的没有?!”我难以置信地摸着脑门,心里又气又急。
他淡定地点了点头。
“顾星言!”我提高音量,喊出他的名字,表达着我的不满。
“叫一念……哥哥。”他面不改色,依旧慢悠悠地吃着食物,还不忘纠正我对他的称呼。
“你就这么狠心的让我饿着?”我站在他对面,身体微微倾斜,把头凑近他的盘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贫道从不打诳语。”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依旧慢悠悠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盘子里的食物,都是些我从未见过的野菜,搭配着两片全麦面包和一杯麦片粥。看着这些食物,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在我看来,这卖相貌似不怎么好吃。
我还是不信他会真的这么狠心,于是又折身返回厨房,他是不是故意逗我,把我的那份藏了起来呢?然而,灶台上的锅碗瓢盆都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冰箱里更是连一根剩菜叶子都找不到。
我无奈地回到客厅,此时他已经将最后一片野菜叶子放进了嘴里。
“真是一只兔子!”我忍不住嘟囔道,心里对他的小气有些埋怨。
“兔子有什么不好。”他倒是很坦然,还自我揶揄起来。
“是啊,兔子先生,您的牙齿还未进化完毕……”我望着他那两颗洁白的兔系大白牙,故意用这话刺激他,希望能激起他的反应。
然而,这位“兔子先生”却淡定得很,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依旧很平静地起身,去厨房洗了盘子,擦干手,摘下围裙。
“‘狮子先生’你可以回去了,‘兔子窝’里没有多余的床位给你。”他回到客厅,对我说道。
听见他叫我“狮子先生”,我心里竟莫名有点欣喜,急忙问道:“你知道我是狮子座?”
“不知道,猜的,某人吃饭时的神情像一头饿极了的狮子……”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说完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刚才那一瞬间因为他称呼我“狮子先生”而涌起的欣喜,此刻如泡沫般瞬间破碎,一下子变成了深深的失望。哼,原来只是因为我吃饭的神情像饿狮才这么叫我,根本不是因为知道我是狮子座。
“‘狮子先生’今晚决定留宿兔子窝。”我梗着脖子,摆出一副铁了心赖在这儿不走的架势。反正我就不信他能真把我赶出去。
“随意。”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做了一个 “I don't care” 的动作,随后补充道,“卧室是我的,你不许进。”说完便朝着卧室走去。可没走几步,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说:“卫生间也是我的,客用的在那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客厅侧面有一扇洁白的门。
“切!”我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还是有点小不爽。不过,我就不信在这偌大的地方,还找不到我睡觉的容身之地。突然,我灵机一动,哦,对了,书房一般会有软榻之类能休息的地方。于是,我赶忙跑去书房,心里默默祈求着那里会有一张床。然而,当我推开门,看到的除了满满当当的书架和一张孤零零的桌子,别的一无所有。
我不甘心,又去了另一个房间,推开门,才发现竟然是一间健身室。里面各种健身器械应有尽有,怪不得他身材一直保持得那么好,原来是背着我偷偷在这里健身。
这时,我注意到与健身室相对的一扇门,我伸手去推,却发现打不开。这个房间我记得很清楚,从我认识他以来,就从来没见过它敞开过,一直紧紧关闭着,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穿过过道,眼前便是顾星言的卧室和浴室,这不禁让我回想起那天在房子后面看到的全透明的卧室和浴室场景。
顾星言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外表看起来那么禁欲的一个人,那么的清冷,很难想到,他竟会钟情于全透的卧室和浴室,这反差实在太大,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想来,他或许是给自己包裹了一层坚硬冰冷的外壳,让人难以窥探到他内心真实的模样。
我在这房子里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满心期待能找到一张可以舒舒服服睡觉的床,哪怕是一张能凑合躺躺的躺椅也好啊。然而,结果却令人沮丧至极,除了客厅那几个小巧的单人沙发,再也找不到其他能供人休息的地方。
看来,今晚我也只能在这单人沙发上勉强凑合一晚了。此时,窗外的夜色正缓缓加深,原本清晰的群山轮廓,此刻在夜幕的笼罩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睡着了的庞大野兽,安静而又神秘。夜空中,如幕布般的黑色背景上,璀璨的星星如同镶嵌其上的钻石,这样的美景在城市里可是难得一见。一条亮晶晶的银河横贯整个天空,仿佛是一条流淌着梦幻光芒的河流,将整个夜空装点得如梦如幻。我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这美丽的夜色,思绪却在不经意间被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打断。
凝神细听,那声音竟是从顾星言的卧室里传来的,是他正在沐浴?这声音持续了好久,听着那水流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满身汗臭……可如果向顾星言开口借浴室,他会借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他刚才狠心拒绝给我做晚饭的情景,我不禁连连摇头,算了算了,我宁可自己忍着这一身的汗臭,也不想再遭受他的拒绝,那滋味可太难受了。
十五分钟后,两声清脆的门响传入耳中,我猜想着,应该是他从浴室出来,随后走进了卧室。啧,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全透的浴室模样……不禁暗自思忖,他沐浴的时候,那全透的玻璃,到底有没有拉上窗帘呢?还有,此刻的他,是不是正惬意地躺在全透的卧室里,悠然地仰望着星空呢?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不断盘旋,搅得我心里痒痒的,却又无处求解。
想到这儿,我在这狭窄得可怜的椅子里,费力地换了个姿势。试图让自己能稍微舒服点,可这椅子实在太小了。
就在这时,睡在门口窝里的阿野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动静,翻了个身。它这翻身的姿态和我可大不一样,只见它无比惬意地完全舒展身体,随后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连每一根胡子都俏皮地翘了起来。从它那均匀而又深沉的呼吸声中,便可判断出它现在正沉浸在香甜的深眠之中。甚至,它还咧着嘴,嘴角微微上扬,想必是做了个什么美好的美梦。
它舒适宽敞的狗窝简直可比我舒服多了。
再瞧瞧自己这局促的境地,唉,我竟然混得还不如一只狗舒坦。
无奈之下,我只好在这单人沙发上继续折腾。我把沙发背后仰到大约120度,又费力地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大长腿搭了上去。嘿,这么一折腾,总算是感觉舒服了些。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腰是悬空的,没一会儿便躺得腰酸背疼,难受极了。
该死的顾星言!这狠心的家伙,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暗暗发誓,这笔账我一定要找机会讨回来!我气鼓鼓地翻了个身,不经意间看了眼窗外。就在这一瞬间,我竟然隐隐约约看到了十分之一顾星言的影子。这意外的发现,一下子让我来了精神。
我赶忙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窗前,缓缓地把窗户轻轻拉开,接着,小心翼翼地将身子尽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