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温一瞬间怀疑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看了宗弦的眼睛好半晌,对方的目光里看不出情绪,但却始终钉在自己的脸上。
宗弦终于松开桎梏住归温的手,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雪地里起身。
归温的皮肤被冻得通红,僵硬得几乎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宗弦立马将人横抱回屋,关上房门,用自己的掌心捂在眼前人的手上,嘴唇一寸一寸吻着丈夫的脸,企图将自己最后的半分余温传给对方取暖。
至此归温才感受到身上的血液在重新流动。
……
从雪原离开是在天气晴好的一日清晨,陌生男人的黑色轿车依然停在门外,但已经不再有人理会。
归温坐在宗弦的副驾驶上,车子一路开往机场。哪怕亲口承认过所谓的爱,归温也始终无法自在地与丈夫同处一个空间,反而比来到雪原之前更感到尴尬,一路上仅低头沉默地刷手机。
抵达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房间提前被上门的钟点工收拾整洁,宗弦在床脚仔细的拴上锁链,他用钥匙解开皮质项圈的锁扣,随后朝归温投过去视线。
归温乖巧地在宗弦身边蹲下身,项圈轻而易举地环住他的脖颈,锁扣咔哒一声落下。“这是你自愿的。”
“是我自愿的。”归温抬眼对上宗弦的目光,是一双难得很温柔的眼睛。
宗弦把归温抱进怀里,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仿佛仅仅是想要感受对方的气息。“还冷不冷?”
国内正值盛夏,从下飞机的一瞬间归温就感觉自己像掉进火炉,与在雪原时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他表示自己身体状况没什么异样,加上室内空调温度很恰好。
窗外天已经黑了,宗弦在手机上操作,订了附近高级餐厅的菜品让人送过来。这一顿没来由地很丰盛,房间的桌面上铺满了食物,就连养的白猫也被香气吸引企图上桌,还是归温及时把小宠物抱了下来。
锁链的长度足够让归温在房间里自由活动,包括房间配备的独立卫浴。
他坐在宗弦临时准备好的长桌前,开始进食。
宗弦没有动餐具,视线始终落在归温身上。等后者停下动作,他才替归温擦干净嘴角的酱汁。
“你怎么不吃?”归温问他。
宗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手摸了摸归温的头发。
归温扬起脖颈,看上去像是将喉结彻底暴露在宗弦面前。“我想洗澡,可以解开吗?”
宗弦没有摸出钥匙,而是将指腹轻轻摸在归温的喉结上,最后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上面,吮吸,啃咬。
“不可以,宝贝。”宗弦半晌才松开对方。
归温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刚被玩弄得发红的喉结:“亲了也不行吗?”
“不行。”宗弦安抚似的吻了吻归温的侧脸。
归温见宗弦没有要软化的意思,拖着锁链进了浴室。
由于不适应障碍物的存在,归温换睡衣耽误了不少时间,走出浴室的时候,头发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宗弦让他坐进自己怀里,打开吹风机仔细地替他吹头发。
归温仔细看着宗弦在镜子里的倒映,仿佛对方与之前躺在雪原里寻求绝路的人毫无干系,正常温和得就像一位平常的爱人。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却被宗弦按住肩膀:“不要动。”
归温没有再挣扎,直到最后躺在床上入睡,他没有再提解开项圈的请求。
……
天亮的时候,归温是在阳台找到宗弦的。
他在房间远远就见到另一头穿着休闲衬衣的宗弦,下意识往对方迈步过去,却没想到铁链恰好不够长,项圈在他脖颈上勒了勒。“呃……”
“宝贝,”宗弦显然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起身到归温面前,暂时解开他的项圈,“疼不疼?”
“我没事。”
宗弦不相信地凑近去看他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
“不要动,留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宗弦开始着手将铁链延长,项圈也被他用棉布仔细地包裹起来。
归温坐在宗弦面前旁观对方的动作,他能觉察到丈夫的余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像是害怕他会忽然消失。
重新回到脖颈上的项圈柔软了不少,归温也能够拖着铁链到达阳台。
围栏附近多了好几个小花盆,里面栽种着刚生长出来的绿苗,归温辨别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头顶上有几盆吊兰,抽出了新枝条,显得生机勃勃。
就连猫咪也忍不住趴在花盆边,懒洋洋地晒太阳。
似乎是听到动静,白猫凑到归温跟前,好奇心旺盛地用爪子碰落在地上的铁链。
“这个不好玩。”归温无奈地轻笑出声,将猫咪从地板上抱进自己怀里,轻柔地抚摸小猫头顶。猫咪好像不死心似的,还是对着地板上的铁链喵呜。
“怎么了?”归温正蹙起眉头,另一头宗弦暂时退开阳台,从屋里找到一个毛线球递到猫咪面前。
小猫的注意力很快被毛线球吸引,但时不时还会望向地上的铁链,不一会又抬起爪子,像是使劲要够到归温脖颈上的项圈。
归温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的束缚:“这个吗?”
小猫顿时咪呜咪呜地叫了起来,归温手掌在猫背上抚摸,企图以此安抚猫咪。“担心我吗?”
毛线球忽然被冷落在一边,白猫用爪子开始推连接在归温项圈上的那一段锁链,被归温拦了下来。“不要紧的,这是……”
归温的嘴唇很明显地停顿。
“这是爱。”
话音落下,归温心虚得不敢去看宗弦的眼睛。
猫咪显然听不懂归温复杂的表达,还在卖力地企图抓弄铁链。
“听话。”宗弦将小猫抱进自己怀里,开了一个罐头,才终于让不断叫唤的猫咪安分下来。
归温的注意力原本只在吃罐头的猫咪上,直到眼前压下来一片阴影,他才将视线落向宗弦。
像他方才抚摸猫咪一般,宗弦的手掌停在归温的发顶,描摹过微红的耳廓,最后顺着脊背轻慢地感受他脊骨的轮廓,仿佛要将爱人每一寸骨骼的形状都刻印在自己皮肤的触感之上。
归温没忍住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有一种自己是被宗弦圈养的猫咪的感觉。
“小猫没有名字吗?”宗弦忽然问。
归温余光撇了撇还在享用美餐的猫,父亲或许有为它起过名字,但原主不怎么搭理这只小宠物,也就没在脑海里留下印象。
见归温迟迟没有作答,宗弦抬手碰了碰他的侧脸。“叫小白,很合适。”
归温本想抱怨这个名字太没有水平,但等到宗弦望着他的眼睛,用像风一样轻柔的语调唤出“小白”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心脏没来由地颤动一瞬。
严观白。
小白。
归温忽然分不清,谁才是宗弦口中的猫。
宗弦吻了吻他的唇角,忽然问他要不要出门走一走,外面天气很好。
归温下意识摸向自己脖颈上的项圈。
宗弦显然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将项圈上的锁打开。
归温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挣脱开这道长长的桎梏。
“不要让我看不见你。”宗弦吻在归温的颈侧。
归温不能够拒绝也没打算拒绝,他特地换了一身衣服,跟在宗弦身后离开公寓,怀里还抱着刚刚得到名字的猫咪。
宗弦难得没有开车,他牵着归温的手掌,在浸透阳光的街道旁边很慢地走。
小白在归温怀里探头探脑,时不时被身后的主人抚摸脑袋。
盛夏的天照旧闷热,宗弦特地将遮阳伞撑开在归温头顶,但人还是止不住地冒汗。
路过冰摊的时候,归温不由得停住脚步。卖冰棒的老翁竖起两根手指,他赶着卖完收工,买两根有优惠。
归温买了两根,付款之后先递到宗弦面前:“你选一根吧,左手是菠萝,右手是牛奶味。”
宗弦挑走了菠萝味的那根,却总是非要尝归温手里的牛奶口味。
“你好浪费啊,都要化了。”归温指了指宗弦手上开始滴水的冰棒。
宗弦不乐意被教训,很快将手里的冰棒吃得一干二净。他接过对方手里的包装纸:“在这里等我。”
“你不看着我吗?”
“我试试,相信你一次。”宗弦走向远处的垃圾桶。
归温在绿荫底下蹲下身休息,小白停在他的脚边。
猫咪原本正安分地转圈圈,忽然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毫无预兆地撒开腿往街尾跑去。
归温想都来不及想,立马飞奔着跟上去。
等他重新将猫咪抱进怀里,人已经跑到了街道转角,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的面前。
车窗降下来,归温发现驾驶位上正是曾经在雪原遇上过的陌生男人。
“是你?”男人似乎对在这里重遇归温感到诧异。
归温礼貌而疏离地回应,他抱着小白往后退去,却猝不及防装进某人的怀里。
“我的先生,”
宗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气压久违地低到谷底。
“你连当骗子都不敬业,我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