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温印象中的宗夫人完全是慈母的形象，对严观白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从不吝啬关心，年幼的时候甚至时常来亲自接他从学校放学。
闻言归温也没忍住蹙起眉头：“她怎么样了？”
“目前还算稳定，还在观察期，有恶化的可能。”
归温顿时听不见身边野鸭的鸣叫，用力回握住宗弦的掌心：“现在就去看她吧。”
……
手机被宗弦还回到了归温手上。
宗弦让助理订了最早的一班机票，落地直接被司机送往医院，乘电梯到最高层的私家病房，宗夫人就躺在纯白色的病床上，安静地陷入沉睡。
不希望打扰到养母，归温特地放慢脚步，却不想床上的病人还是睁开了眼，微一偏头就见到她养育了十多年的两个孩子。“你们走路怎么这么慢？”
“怕吵醒你，”宗弦见母亲要起身，连忙凑到病床前将人扶起来，“身体怎么样？”
“我好多了，有人告诉你们我很严重？这么匆匆忙忙就赶回来。”母亲摸了摸宗弦的脸颊，又将归温招到床头，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停在女人的床前。
“没关系的，”归温抓住养母微凉的掌心，“当然要回来看一眼才放心。”
母亲笑着抓过宗弦的手，搭在归温的手背上。“当初还担心你们关系不好，听到你哥哥带你去旅游，我才松了一口气。”
归温下意识将余光分给宗弦。“宗弦哥对我很好，不用担心的。”
宗夫人又将话题引到宗弦身上。她的观念还算是传统，认为人到了年纪总要成家，宗弦已经二十七岁，同龄人多半已经有了伴侣，宗弦却还不见半点苗头。
“不用担心我的事，”宗弦替母亲掖了掖被角，“先照顾好自己。”
母亲无奈地轻笑出声，但凡提起这件事，宗弦就总是这幅态度，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归温替养母倒了一杯热水，回到床边的时候发现宗弦正在与主治医师交谈。尽管他听不清谈话内容，但从宗弦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养母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我看阿姨挺精神的，是不是……”归温抿了抿唇，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暂时稳定，”宗弦将额头靠在归温的肩膀上，“随时有可能会恶化。”
归温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宗弦的发顶。
回到病房，二人又故作平常的模样，向母亲讲述起旅游这段时间的见闻。归温的思绪不自觉飘远到宗弦为他捕获的那只鸟身上，高档的山地自行车，湖泊边上成群的野鸭，仿佛一切都是梦一场，醒来就要彻底烟消云散。
直到母亲入睡，宗弦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长久地守在床头。
归温陪着他坐在床边，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宗弦才侧过脸望向归温。“我们回去。”
……
迫于宗弦的压力，归温在对方搬进公寓之后就多配了一把钥匙。此时此刻后来者正从口袋里摸出金属小物件，插进锁孔里开门。宗弦建议过归温换电子锁，但事务繁多总是被搁置。
宗弦难得很沉默，屋子里唯独白猫热络，似乎是太久不见主人，它在归温脚边蹭了蹭，下一秒又窜到宗弦跟前，伸出爪子拍了拍对方的腿。
“不要闹。”宗弦把猫抱进怀里，很轻地挠了两下。
白猫显然听不懂宗弦话语里的含义，直接就在宗弦腿上趴了下来。
“它很久没见你了。”归温在宗弦身边坐下，摸了摸猫背。
宗弦跟着将掌心放在猫咪背上，最后挪移到归温的手背。
归温没有动，任由对方攫取自己皮肤上的体温。猫咪似乎意识到自己显得多余，蓦地就从宗弦的腿上跳了下去。
时间似乎静默了很久，宗弦忽然说：“晚安。”
“别想太多了，早点睡。”归温回应他。
经过大半天的舟车劳顿，归温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归温仿佛听到房门传来的动静，有人从外面推开门板，放轻脚步走到自己床头。
就像是夏夜蚊虫，冷不防地在他的额头，脸颊，鼻尖，还有嘴唇上叮了一口。
它似乎还不知足，要继续游走到归温的肩膀。
归温被碰得发痒，下意识抬手抓挠，蚊虫才没有继续在他身上叮咬。
他没有将深夜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醒来的时候甚至已经遗忘得一干二净。
客房就在隔壁，归温走到客厅，发现宗弦的房间门大敞开着，下意识凑到近前确认。
宗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他摸出手机打算联系对方，却先见到平日里照顾养母的佣人留言，表示宗夫人早上可以出院，严少爷需要可以来接。
消息是两个小时前发的，想来已经来不及。
养母出院见不到他，归温多少过意不去，他特地收拾好外表，换了身衣物下楼买了一篮水果，打车前往别墅。
……
别墅门外多了不少把守的人，两三辆豪车停在门口，像是来了贵客的阵势。
归温向佣人们打了声招呼，直接进入别墅门口，正厅里显然多了几张陌生面孔。
宗夫人与宗先生坐在主位，次之是另外一位中年男子，身旁是曾经教过自己专业课的徐教授。
陆与藤一身挺拔西装，与在学校时的形象大相径庭，颇有小少爷的英俊气。
正对面坐着同样正装出现的宗弦，他的神情看不出喜恶。
“观白，过来坐，”宗夫人抬手招呼他，“睡懒觉了吧，阿姨出院也不来接。”
归温讨好地握了握养母的掌心，将带过来的一篮水果放在桌面。“是我不对，一睡就不知道醒了，给你买了水果。”
宗夫人轻笑着说没生他的气，摸了摸严观白的头发，紧接着就把话锋一转，在他耳边悄悄。“那位是徐先生，徐家的掌舵人。”
归温隔着一段距离，下意识望向陌生中年男人的脸。
养母最后将注意力放在陆与藤上，问徐少爷与宗弦看上去般不般配。
“般配的。”主角攻受天生一对，归温没什么可质疑的。
归温在桌前听了一段相当长的谈话。不论是宗氏还是徐氏，集团内部企业都处于上升期，此时此刻进行利益交换对双方都有利。
徐先生固然疼爱自己刚刚相认的儿子，宗氏财宏势大，他自认为替陆与藤找了好归宿。
陆与藤本人始终紧紧闭着嘴唇，一语不发。宗弦像是没把心思放在谈话上，低头望着茶杯，饮尽了又让佣人重新满上。
归温没多在意其他人，自顾自地进食，直到徐家人离席，他已经将肚子吃得圆圆滚滚。
宗夫人注意到他胃口好，特地让人熬了山楂水助消化。
归温将最后一口饮下肚，宗弦蓦然在餐桌底下，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要挣脱，对方却收得越紧，甚至当着父母的面同他咬耳朵：“跟我过来。”
在外力作用下，归温不得不跟着宗弦离桌，后者推开一楼归温以前住的房间，将人带进门后反锁。
“知不知道，徐家的人来谈什么。”宗弦将归温按在门边墙上，显然是不想让对方挣脱。
“我知道，”归温表现得很平静，“陆与藤要当我嫂子，是不是？”
宗弦按在归温身上的手不自觉多用几分力，后者没忍住疼得轻哼出声。
“那我不能跟宗弦哥待太近了吧，”归温装模作样地笑了一下，“真可惜。”
宗弦一把扯开归温的衣领，肩膀上的咬痕还是清晰可见。“还有？”
“我也不会再跟嫂子有太多接触了，”归温没来由地想要避开归温的视线，“是你们赢了，我什么都得不到。”
“严观白。”
宗弦格外认真地念他的名字。
“你到底，爱的是谁？”
归温望进宗弦的眼睛里，就像在医院天台的选择题，毫无意义。
他仅仅是这个故事里从中作梗的第三者，有没有感情，感情交托给谁，根本就不重要。
归温无奈地眨了眨眼睛。“我谁也不爱，我爱的是钱。”
宗弦毫无预兆地松开手，仿佛在看恶心的苍蝇一般，他冷冷地最后瞥了归温一眼，打开房门消失在挂名弟弟面前。
归温将衬衫扣子重新扣好，他确认好外表，正要走出房间，却发现门把怎么也拧不开。
显然宗弦是最有嫌疑的人。
他一开始用手机求助别墅里的佣人，有人在门外告诉他栓了铁链，上了锁没有工具打不开。
归温让对方去找开锁匠，宗弦的声音恰好在他耳朵里出现：“你们都回去。”
佣人的脚步声走远，归温凑到门缝边。“宗弦哥，我出不去了。”
“我知道。”铁链开始响动，宗弦似乎在门外开锁，“徐家希望我跟他培养感情，这段时间他在这里。”
门重新被打开，宗弦抓握着沉重的铁链，以及挂在上面的锁头。
“所以你也要在这里，”宗弦的手轻轻圈住归温的脖颈，“知道了吗，好弟弟？”
手里的锁链轻微晃动。
“不要让我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