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几天,予夏的病情也稳定了许多,除了羽生形影不离地陪伴,零酱也时常被由美或是庆应带到医院来找予夏撒娇。
这日,羽生陪着予夏,带着零酱在医院的后花园散步,这是东京的高级私立医院,花园里的景观布置极好,除了东京常见的樱花,还有春日里常见的小苍兰和风信子。
“有点想念多伦多了。”羽生搂着予夏的腰走在花园的小路上,想起过去小洋房后的阡陌小路,一样是遍地鲜花。
“哦,噗酱还在看家~”予夏突然记起来,好像上次匆忙离开后就一直没回过加拿大。
“咦?”羽生抓了抓头,确实好像已经完全忘了那只噗桑,这些年多伦多的房子一直都由Peter打理,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给噗桑洗澡。
“爸爸,奶奶说从前你是先把妈妈骗到多伦多,再骗到日本的。”零酱走在前面,回过头来问道。
“哪里是骗的?”羽生一脸不高兴地怼了零酱,转头对予夏温柔道:“我可是把心都掏出来了。”
予夏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多伦多真的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那些年的雪,那些圣诞树下的金色灯火、那些四季中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个春天里的初夜…
“这几天是奶奶给你讲故事么?”予夏低头问零酱,这几天零酱应该听了不少自己和羽生的故事吧。
“不是,奶奶说她讲的不好。”零酱半回着头回答着:“所以,我就给Pabi视频,让他给我讲。”
羽生知道自己妈妈一向沉默少言,讲故事这样的事确实有些为难她。但是,一听到予怀又酸了起来。
“Pabi平时工作忙,零酱别总打扰他,回头还是让爸爸给你讲。”予夏对着零酱笑着说道,彼时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开衫长裙,映着春日里樱花显得格外娇美。
“噢,好。”零酱点了点头,刚要转过头便和一个高她一点女孩撞到了一起,女孩手中拿着蛋糕盒掉在了地上。
零酱和那个女孩不约而同向对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而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说着没关系,直到零酱捡起蛋糕盒递给女孩,那是画着医院西餐厅Logo的蛋糕盒,这家医院除了为高级病房提供的私厨外,还有一家日式餐厅和一家西式餐厅。
眼前女孩非常瘦弱,比起正常孩子,脸色特别得苍白。予夏刚觉得那个女孩有些似曾相识,就从身后听到熟悉的声音:“西妹。”
转过头去,果然是小鱼,她穿着一身瑞穗银行的工作服,手上拿着便当盒。这几天西妹的地中海贫血又犯了,只能到这间医院进行红细胞治疗。小鱼是趁着午休时间前来送饭,毕竟无论是餐厅还是私厨,价格都有些太过昂贵。
这是这几年来,予夏第一次和小鱼见面,小鱼的老了许多,眼下有了深深的眼袋,鬓角已然能看到明显的银丝,脸上尽是疲惫之态。和羽生怀中娇美优雅的予夏有着鲜明的反差。
当年为了给西妹治病,她来到东京工作,不得已和国内的丈夫黄先生分居两地,前两年黄先生和她也离了婚,她便只能一个人在东京和西妹相依为命。
“予夏,羽生选手,你们好!”小鱼率先开口向予夏问好,自从上次见面后,她们已经不算是朋友了。
“你好,鱼君。”羽生朝她点头,可身边的予夏却迟迟没有开口问好。
小鱼并没有多说,点了点头回头,便走上前问西妹道:“怎么不在病房?”
“护士阿姨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以去西餐厅领一块小蛋糕。”西妹拿着蛋糕盒朝小鱼笑了笑。
“那早点回病房,先吃了午饭再吃。”小鱼领着西妹往前面病房走着。
予夏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她曾经告诉自己就当没有了这个朋友,自己已经用3000万日元买断这段友谊。可如今再见她,却生出了一丝丝的心疼,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学生时代,或是在上海时的种种场景。
“夏酱,其实在米兰,我见过鱼君,她把当时的事告诉了我。”羽生转头对予夏说道:“我想那个时候她不是希望我们能原谅,只是向被她伤害的人道歉。”
予夏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UGG毛绒拖鞋,似乎还在犹豫着,恰好一块燕子泥落在了她的拖鞋上,上面的白色羊毛沾上了泥土。
“妈妈,你的毛毛鞋脏了。”零酱蹲下身来,用袖子蹭着白色羊毛上的泥土。
予夏被零酱的动作吸引,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小鱼母女。
午后,庆应临时前来和羽生讨论后续的通告安排,糖尼的智能排期确实让他省了不少心,但关于下周高圆宫久子妃的追悼会的事宜,实在拖不得,只能来找羽生确认,毕竟在外界看来,自米兰冬奥会以来,久子妃和羽生的关系一直都是非常友好的。
“予夏姐,你的蛋糕来了。”糖尼拎着一大袋蛋糕推门进来,看到庆应傻了眼,今天本是周五下午,她想借着探望予夏的名头,趁机早点离开办公室晚上和老公看电影。谁知道被庆应逮了个正着?
“糖尼君,你不是应该在公司么?”庆应似乎也发现了糖尼经常迟到早退,这对于他这样严谨的日本人来说,是不太好接受的。
“噢,是予夏姐想吃蛋糕,让我给她买的。”糖尼白了白眼,还好来之前特地问了予夏想吃什么。
予夏本来在里面病房里陪着零酱看视频,见糖尼来了便牵着零酱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只见糖尼从黑色的纸袋中拿出了四块水果蛋糕,一块草莓、一块芒果、一块桃子、一块蜜瓜。
“这么多么?”予夏见这些蛋糕只有巴掌大小,但设计感十足,又有金箔银箔点缀,看上去特别惊艳。
“予夏姐你又没说要什么口味,我就把店里的口味都买了。”糖尼摆了摆手:“都尝尝呗。”
“妈妈,好漂亮的蛋糕啊。”零酱已经垂涎三尺想要吃一口,予夏递了勺子给他。
“等等,我先拍个照。”糖尼拿出手机,疯狂从各个角度摆拍着四块蛋糕,最后在纸袋中找到了小票,站起身递给在不远处的羽生道:“记得付钱。”
“噢..噢..好。”羽生本就对糖尼有些望而生畏,又听是予夏要吃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拿着小票就转给了身边庆应。
“什么!四块六寸的小蛋糕要五万日元。”庆应看到小票瞪大了双眼,而且来探病不应该是糖尼自己掏钱么,怎么就让羽生选手付钱了?
“别这么没见过世面,这可是ete,要会员才能买得到的。”糖尼翻着白眼,一副要收蛋糕的样子:“如果不肯付钱,我就收起来退货了。”
这个时候,零酱刚刚挖起一大口,正要吃,听到要退货,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皱起眉头,这是吃,还是不吃呢。
予夏憋着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羽生则是疯狂给庆应使眼色,让他赶紧付钱,这位糖尼君的古灵精怪、百转回肠,他可是没少见识。
庆应只能拿出羽生的电子帐户给糖尼转了钱,糖尼一脸满意地蛋糕推到予夏的面前:“予夏姐想吃蛋糕,当然要买贵的,这么贵的蛋糕,我都没吃过呢?”
“你不是会员么?怎么没吃过?”庆应听得总觉得不对劲。
“一次性购物满5万,就能够获得入门会员资格。”糖尼得意洋洋地都不回头看庆应,一边还劝着零酱:“全都尝尝看,下次想吃的话跟阿姨说,阿姨再给你买。”
“嗯。”零酱的勺子刚要落在草莓蛋糕的时候被予夏拦住了。
“这块就别吃了。”予夏将蛋糕重新盖好,放入袋子,对零酱说道:“今天中午不是碰摔一个小姐姐的蛋糕么?把这块送给她好不好?”
“嗯?好呀。”零酱点了点头,还有些疑惑道:“但我不知道那个小姐姐住在哪个病房,妈妈带我去找?”
“妈妈有些累了。”予夏抬起头来看羽生:“让爸爸带你去吧。”
“噢,好啊。”零酱拎起蛋糕,牵着羽生的手,甜甜道:“爸爸,我们一起去?”
羽生带着零酱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小鱼和西妹。东大的医院除了服务于一些达官显贵外,住院楼层的低楼层会用于收治一些疑难杂症的患者,毕竟这可是拥有全东京最好尖端医疗技术医院。
小鱼本在病房里陪着西妹吃着蛋糕,因为摔过一次,所以蛋糕的形态并不是太好。这些年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一直租住在目黑的一户建。
“羽生选手!”小鱼打开病房门看了看羽生,又看了看零酱,却没有见到予夏,她有些失落,却也毫不意外,予夏大概是不会原谅她。
“阿姨,中午摔坏了姐姐的蛋糕,我妈妈让我拿一块新的过来。”零酱捧起蛋糕,举到小鱼的身前。
“谢谢。”小鱼接过蛋糕,看了看这个孩子,很像羽生,也很像予夏,便也猜出了大半。
“Happy Birthday..”羽生朝着冰场上的西妹笑了笑,他记得西妹刚出生的那些年,予夏每年生日都会给西妹准备礼物。
“谢谢叔叔。”西妹已经不记得羽生了,小时候她还总是对羽生腆着脸的热情视而不见。
“零酱,我们不打扰姐姐休息了。”羽生低头对零酱温柔道。
“姐姐再见,阿姨再见。”零酱挥着手道别。
“请多保重。”羽生也点头准备离开,还没来得及转身,却听到小鱼喊住了自己:“羽生选手,予夏…予夏还很恨我么?”
羽生转回身来,眯起眼,浅浅地笑着,这个笑容和予夏一模一样,温柔且坚定,他语气平和道:“我想夏酱已经没有再讨厌你,只是要像从前那样再成为朋友,应该有点难。”
小鱼看着羽生,仿佛看到了予夏,这句话是羽生告诉她的,亦是予夏告诉她的。予夏已经选择了放下,她不愿意让过去仇怨继续消耗自己,但也不再愿意和她成为朋友。
予夏出院的那一天,正好是久子妃的追悼会,追悼会由爱子内亲王主持,政界、体育界及各国大使均皆前来缅怀致礼。宫内厅的悼词上对于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妃殿下极尽溢美之词,对于她对包括足球、花滑在内的各项运动的发展贡献给予了肯定,亦对其促进日中,日加等各国国家友好促进关系起到的积极作用表示认可。
只是千秋功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华美悼词背后的那些故事已无人问津。
羽生早在一周前就已经通过ANA对外宣布自己因为私人原因不会参加久子妃的追悼会。
这个消息引起了网上的诸多讨论,自米兰冬奥前,久子妃就一直以一个正直、仁爱的正面形象在执掌JSF,对于羽生更是关爱有加,不仅积极为羽生在规则和裁判上争取公平权益,在日常舆论管理和商业活动也给予了不少支持。
在粉丝眼里,久子妃是羽生的贵人,在黑粉和利益敌对方眼里,羽生早已通过久子妃跟日本皇室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羽生这次拒绝参加久子妃的追悼会,一时间各种猜疑不断。有人说羽生早已觊觎日本冰协主席一职,与不肯让权的久子妃素有矛盾;有人说羽生的妻子是中国人,受其影响,他有意加入中国教练团队,因此不愿意再参加与JSF相关的任何活动;也有人说久子妃身前涉及日本皇位继承权争夺,羽生想借此撇清政治关系…
无论是哪种猜测,招致而来的是都是各种各样的谩骂,羽生坐在沙发上用Ipad看着各种社交平台上的讨论,零酱则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拼着由美买来的乐高。
予夏端来了新切好的水果,羽生顺手将Ipad丢在一边,拿起一块蜜瓜,边吃边调侃道:“骂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那几句,一点新意都没有。”
比起从前,对于这些谩骂,羽生已经完全可以泰然处之了,就像他曾经对零酱说的,他不能堵别人的嘴,但他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正要扶予夏坐下的时候,却看到予夏径直走到了落地窗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皇居,今天的皇居因为久子妃的追悼会蒙上了一些黑纱,显得肃穆庄严。
羽生跟着上前,伸手揽住予夏的腰,他以为予夏还在会因为网上的那些骂战而伤心,担心自己又给羽生造成麻烦。
予夏将身体紧紧贴着羽生,感受着来自他的温度和力量,她并没有再担心网上的那些说法了,从札幌开始,羽生就已经坚定地告诉全世界,他要和予夏一起扛,既然如此,羽生的肩膀便是她最好的庇护所。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予夏的心里总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了恐惧、歉疚和愤怒这样负面的情绪,我总想逃,觉得逃得离高圆宫越远,这个盒子就